乔大夫意外的没有听见萧雨歇顶嘴，疑惑的看过去，萧雨歇认真诊脉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人群。
他看过去的时候，意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灰白的眉毛一挑，脸上的表情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原来是故人。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不止一个。
萧雨歇给病人诊脉格外认真，诊断后立刻写下药方，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如果不是萧雨歇的医术被乔大夫亲自肯定过，看着她宛若敷衍的态度，病人肯定要翻脸。
终于轮到男子了，萧雨歇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沉着声音问道：“先生身体有何不适？”
“阿弥陀佛。”
男子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贫僧法号本善。”
萧雨歇一怔，眼尾顿时就红了。
“辞伯伯……”
男子身体微微一颤，宽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看上去满是善意。
“姑娘认错人了。”
她一身男子打扮，他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萧雨歇自知失态，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师身体何处不适？”
“心悸。”
男子淡然道，萧雨歇犹豫着说道：“请大师伸手容我诊脉。”
男子把手腕放了上去，萧雨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指搭了上去。
经常在济世堂的人还没有见过萧雨歇这幅严肃的模样，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给人诊脉用这么长时间，都窃窃私语男子患病是不是很严重，竟然难到了济世堂的老板。
许久之后，萧雨歇才松开了时手指。
“晚上是否少眠多梦？惊醒后难以入眠？”
“一直。”
“出汗不止，心口若压大石，偶尔咯血？”
“一直。”
“可曾喝过药？”
“从未。”
萧雨歇提笔的手抖了抖，墨汁滴在纸张上迅速晕染开来。
“十余年未曾医治，大师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再治。”
男子看着她，苍老的脸上沟壑里满是和蔼，看着她的模样仿佛在看着逐渐成长起来的后辈，满目坦然。
“无妨，能活到她如愿以偿，便好。”
她眼中的泪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落在纸张上，混合着墨汁，层层荡开，久久不能平静。
萧雨歇手指擦干眼角，声音里满是颤抖。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上门为大师针灸治疗，配合药方内服，能活十余载不是问题。”
男子浅笑，“如此便好。”
鸦年心情怪异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为什么他感觉……两人似乎是旧识？
如果男子再年轻几岁，他都要以为是王妃失散多年的情人了。
乔大夫抚着胡须大笑，“妙妙妙，没想到老夫苟活世间几十年，还有机会看见天圣都波云诡谲的一日，我倒想看看这个女娃娃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被人引至天圣都，就是为了这一天。
终于让他等到了。
萧雨歇目送着男子离去后，直到把剩下的病人诊治完，灯火初上后才收拾东西回了睿王府。
一直在府门等候的青悠看见她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可回来了，王爷下朝回来之后，问了您的去处……”
她毫不在意的走过青悠，径直朝着青云院走去。
郁行风这几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萧雨歇。
自从知晓萧雨歇的秘密后，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知道的人是他而非莫夜，会是什么局面呢？
萧雨歇对莫夜莫名其妙的信任，一直是他的不解。
谁都可以是莫夜，但是郁行风只有一个。
他一开始以莫夜的身份接近萧雨歇，从未想过暴露身份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已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王妃？”
青影高了八度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抬起头，手下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卷。
画的是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满身是伤，却依然前行。
闻言，他把画纸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在他放下的那一刻，萧雨歇推门走了进来。
“郁行风。”
他疑惑的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满面寒意的女子。
“雍王，回来了。”
眼眸骤然紧缩。
他知道，天圣都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时间恍然又过去半个多月，萧雨歇一直在忙碌着。
日复一日的去宫中给宸妃诊脉，回来后去雍王府别苑给男子针灸上药，看着他把药喝完后，返回济世堂帮助乔大夫和鸦年看病，入夜时分回到家中，和郁行风一同进了晚膳后倒头就睡。
赵夫人满心忧愁，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只得在自己的后厢房日日祈祷，让她女儿的得偿所愿。、
郁行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日日早出早朝，回来后不一会儿就消失，也是入夜后才回来，满眼疲惫，寒疾发作两次都被萧雨歇设法压了回去。
“他当真没事？”
男子看着萧雨歇把手腕上最后一根针拔掉，眉眼处皆是笑意。
“无事，等我空闲下来，就被根治寒疾的药研究出来。”
萧雨歇切着脉，紧缩几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您的身体，再活二十年不是问题。”
男子笑着摇头：“等帮助完你，我也就了却心事，可以离去了。”
萧雨歇的脸色顿时一沉。
她起身，对着男子跪拜了下去。
男子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辞伯伯，请您照顾好身体，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就算是大仇得报，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萧雨歇哑着嗓子说道，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何尝感受不到男子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她？
男子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收到你拜访雍王府的消息，我是断然不会回来的，天圣都……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罪恶和鲜血，无论我们怎么帮助他们平反罪名，都不可能把一切恢复原样了。”
“可是，我们能让长眠的人安心。”
她满眼悔意，“我早该去找您的……”
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
“只要来了，就好。”
萧雨歇犹豫的看着他，在他鼓励的眼神中，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话。
“我想以赵氏遗孤的身份，求雍王出山，回归朝堂，帮助郁行风登上帝位！”
她的话如同千钧重雷，响彻整个别苑，惊的一直窥探的人心头猛然一跳，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