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辛上了楼，吴晨诚这次倒是没有让小平看iPad了。昨晚钟辛的拒绝让他吸取了教训。他把儿子早早哄睡了。虽然一开门他还是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但孩子照顾好了，钟辛什么气也消了。
毕竟是夫妻，有时候也不能太较真。自己在外面和闺蜜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回到家，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公司里的事情也算是有了眉目，钟辛心里松快了很多。吴晨诚再来试探的时候，她也就没再拒绝。
两个人大汗淋漓。
第二天一早的碰头会，是马华宇主持的。
钟辛见到神采飞扬的马总，略微愣了一愣。昨晚大堂里马华宇拍拍自己，又拍拍林薇薇的那一幕闪现出来。她有一丝恍惚，这到底只是一种职场礼仪呢，还是略略有些过火。她实在不愿意把这位自己一直敬重有加的领导和任何猥琐挂钩。
这几年随着研发中心的壮大，部门层级增多，钟辛和马华宇的联系少了。但钟辛是研发中心的元老员工，十年前组建北京研发中心的时候，整个队伍才不过八个人，马华宇亲自将刚名校毕业的钟辛招进了公司。
北京研发中心这些年的发展成果有目共睹，除了这几位元老工程师专业过硬，干活卖力之外，马华宇对技术人员的重视与尊重也有很大的关系。虽然作为上司与下属，但实际上，钟辛和马华宇的关系除了上下级，也有很大的友情成分。
昨晚如果不是林薇薇在场，钟辛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马华宇的另一面。而如果不是钟辛在场，马华宇可能也不止拍拍肩那么简单了。毕竟听薇薇的口风，他比这过份的举动多了去了。
看着钟辛、严岩等人鱼贯而入，马华宇笑着和大家打起了招呼，显然他心情很靓。上海之行，他在总部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又一次，他手下得力的干将们抬着自己过了关。他没法儿不对这几位和颜悦色。
马华宇穿着一件浅卡其色的休闲衬衫，衬衫领角不是那么锐利，却干干净净。单这一点，就足以把他和研发中心其他的常年T恤衫和格子衬衣的工程师们区分开来。认真看，他五官生得不错，虽然微胖，但比起中年秃顶的白思孟少了几分油腻。
虽然现在看他，已经很难把他和迷人二字联系起来，但他的五官底子是不错的，年轻时也是一品帅哥。中年发福还能保持着不油腻，靠的倒不是他的五官，靠的应该还是帮他打造整体形象的品味不俗的老婆，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学教师。
这样的男人在刚工作不谙世事的女孩眼中，应该还是有些成熟的魅力的。毕竟大家都知道狂拽炫酷吊炸天的霸道总裁只是纸片人儿罢了，现实中能够看到马华宇这样的，已经算是难得了。
在昨天之前，钟辛心目中的马华宇，无论是能力还是外形都是正面光辉的，现在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像，悄悄裂开了一个缝隙。
严岩的临时补丁程序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起码现在客户现场因为升级而宕机的一体机又可以重新工作了。剩下的只是升级程序的改进，准备好新的升级程序之后，客户就可以再次升级了。
马华宇大局在握，白思孟满脸堆笑。测试部老秦刚刚看过了林薇薇的报告，没有发现一处回归bug，因此他也笑呵呵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简直有些喜气洋洋。虽然离整个升级事故的彻底解决那一天还为时过早。
马华宇一上来就高度表扬了严岩和钟辛。董晴在这段时间也是工作卓著，每天一边和现场实施开会沟通，安抚客户；一边组织技术力量攻关，汇报详尽及时，让马华宇在总部挽回了很多印象分，因此董晴也是今天的重点表扬对象。
贾战黑着脸听着马总的一番表扬。这件事他反正是从头到尾一点力没出，因此也无所谓。但马华宇一句也没有提起李冲，他有点抱不平，他正好坐到李冲身边，此时凑过去头去：“你头儿够风光的啊。怎么没提你？”
“提我干什么？”李冲恬淡地笑了笑。
他是老江湖了，贾战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得透。这几天他既没有加班，也没有熬夜。严岩就不多说了，能干又肯干。钟辛往上冲也是因为最后发现的问题与应用层密切相关。接下来的新升级程序反正要拿到他们组修改，到时候论功行赏少不了自己。所以他气定神闲。
马华宇高高兴兴地表扬完了众人，忽然话锋一转。
“虽然现在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我希望大家还是要抓紧时间来回顾审视一下，为什么方城7.1这次会有这么严重的质量事故？
我们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Alex后背上的汗立刻下来了，粉色的T恤后背，渗出了斑斑点点的深红。众人也都默然不语。
马华宇顿了一顿：
“目前的情况是8.0新版本的开发暂停，董晴你先就7.1升级事故的原因深入调查一下，写个报告发给我。
我的目的不是要惩罚谁，而是要通过这次调查发现目前北京研发中心工作流程的不足。”
董晴暗叫不妙。这可不是出了问题她主动站出来补锅的事儿，升级问题处理不好，她作为新版本负责人，大不了无功，但起码是无过的。自己再卖力，别人也就闲言碎语几句，最多是争强好胜图表现。
但追查原因可是得罪人的活儿。是要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的。虽然马总现在口口声声不是为了追责，但名单交上去，板子怎么打还不是领导的一念之间。
一犹豫，董晴也就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脆生生的应答了。
马华宇倒没有意外，他继续语重心长地说：“7.1的升级问题，差点导致公司大面积地召回产品，这是多么严重的生产事故。作为研发中心，咱们必须要引起重视，深挖根源，防微杜渐啊。
最近咱们研发中心的纪律涣散。今天早晨9点半钟，我到办公室，咱A座还有一半儿的人没到。B座也只到了三分之二。我希望各位经理能够给部门的同事们提一个醒。
公司的宽容不是放纵。
以往我们从来不做追责的事情。现在看起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趁这次事件，我们要变一变规矩了。”
此话一说，众人脸色都是一凛。只有严岩和钟辛倒是淡定，现在的具体原因还没有确定，只是存储和应用层最有可能是出问题的地方。
作为程序员，深知人的思维是有局限的，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所有的bug都能防范到。明白的人都知道，追究程序员的问题毫无益处。老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马华宇接着解释：
“程序不出bug是不可能的，但我们的制度就是要保证这样的bug在出厂之前被发现，被解决。
所以这次的事故，归根结底不是员工的问题，而是管理的问题。”
Alex的脸白得跟金纸一样。白思孟和刘清远的神色也不轻松，都凝重得做不出表情来。严岩的临时补丁程序并没有拆除定时炸弹，反而将引信点燃。三位经理都感觉自己坐到了火山口。
测试部老秦更是如坐针毡。毕竟不管是哪个开发部门的bug，测试没测出这么严重的bug，都难逃其咎。
上一秒还其乐融融的会议室，此刻已经是闷雷滚滚了。
A座董晴的靠窗小隔间。Alex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旁人看他还是惯常的风流幽默的模样，哪里知道刚才会议室里他那汗流浃背的狼狈。
“忙什么呢？”
“你说呢？”
董晴早就料到Alex必定要来找自己，因此也不正面回答他。等着他先开口。
“你说老马这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总部都不追究了，他还闹这一出。为哪起？”
“不知道。”
“这事儿是开发的事，还是测试的事？”
董晴白了他一眼，马总的意思很明白了，这事肯定不能说是开发的问题，测试有可能背锅，但流程和管理才是重点。马总当时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Alex负责了。
Alex拿开发测试说事，不过是有意混淆，董晴自然不愿意甩锅给严岩和钟辛。这次排查问题他俩是最卖力的。
“跟开发关系不大。”
“那就是测试了。”
“也未必吧。”董晴一想向晓敏是7.1的测试小组长，此刻自己也不好多说。只是她也是有点疑惑：
“出货前，你们就真的没有遇到这个问题吗？”
“当然没有。”
董晴直觉Alex没说实话，他满肚子的小心思，她不想知道，也没空对付。马总这种挑动群众斗群众，让他们几个经理互相提防的做派她也很是不喜欢。
“别聊这个了，反正我不喜欢干这种秋后算账的事儿。回头我跟马总自己说去，那个报告谁爱写写去。”
这话正中Alex下怀。他赶紧转移话题。
“瞎聊呗，你以为马总真是说起风就是雨啊。这事怎么查，没法儿查。”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好玩的地方，你回头可以带芸芸去玩儿。”
Alex家的女儿和董晴的女儿芸芸一般儿大。别看Alex为人浮夸，但他却是个实打实的好爸爸。经常带着女儿京郊游玩。哪儿有什么新游乐项目，他最是灵通。
董晴倒是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