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加油！”这句话是这几天来文千千听到最多的一句，并不是她没有好好加油，只不过是她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就是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单单靠文千千努力发动能力，我们在这边检测这种模式，是不行的。”摘下目镜，梁启朝说。
身体检测报告呈上来后，这三天以来，他们都在想尽办法诱导文千千发动能力，好记录她发动能力时身体的状况，从而掌握一定规律。但是文千千的力量实在是太不稳定了，时强时弱，强的时候会干扰仪器运行，弱的时候甚至不够时间让他们采集到完整的数据。
研究员痛苦，文千千自己也痛苦，明明就非常成功的发动过一次，甚至能飘起来，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当时那种平稳的频率，不是过大，就是过小。到后面她甚至连隐身都做不到了，一根手指头都藏不起来。
文千千想给自己一巴掌，成功过的事情，想再现一次怎么就这么难做到呢？好没用，真是没有，关键时刻掉链子。
“麻雀的精神不稳定。”突然瓦尔基里插嘴一句，他不像别人那样带着目镜，但是他从头到尾都在观察文千千这个人。
这句话让举在一边讨论的人停了下来，梁启朝抬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瓦尔突然这么说。有研究员在一旁小声提示道：“可是数据上……”
“你自己亲眼看看，梁启朝，看她的脸。”瓦尔基里不想听研究员的数据报告，他直接打断对方的话，右手则直直地指向里面那个姑娘，“盯着数据有什么用，你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吗？”
迟疑着，梁启朝的视线先是看了一眼一切正常的报表，然后才慢慢移动到文千千脸上。文千千坐在那张凳子上，旁边是等待下一步指令的研究员，研究员宽大的衣摆遮挡下，她的脸半低着，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一滴汗从额头上滑落，到脸颊上。那张因为使劲而通红的脸划过汗水后应该是有些痒的，但是文千千没有理会，她依旧盯着地面，地面有什么吗？
梁启朝往左边移动几步，才能不被挡住地看到文千千全身，她其实没有盯着地板，而是一直盯着脚尖，似乎要把那一块盯出火花来。
不对，她没有停下，她还在拼命用力。“把头抬起来！”梁启朝抢过麦克风。
文千千被吓了一跳，立刻泄了力气，一脸恍惚的抬起头，她的目光模模糊糊的扫过眼前的墙壁，最后停在自己猜测的那个有着操控台的位置，身体一下失去力气一般的倒回椅背上，连连喘气。她的表情……梁启朝没有见过这个名为文千千的人脸上露出过这么无助的表情，她会开心会愤怒会恐惧，但是不是现在这种。
就在同一瞬间，报表上显示的所有数值立刻跌落到合理线以下，操作台的灯光从绿色切换为红色，映照着梁启朝神色莫辨的脸。
“果然，”瓦尔基里把手里的目镜扔回桌子上，“每次她在发动力量的时候，数值都会波动，但是就在前一次，这些数据就一直很平稳，所以你们都觉得她失败了。”
“但是正相反，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这些数据才一直这么正常，”莫名的，瓦尔基里心里像是有一股无名火一样，“怎么样，分析帝们，两只眼睛一直就盯着数据，没想到吧，真实的人可是活生生在对面！”
“梁启朝，我问你，你是不是直到数据突然飚红后才会抬头，你知道全部飚红后是什么情况吗？”
“瓦尔……”文千千喘着气，但是她压下体内空虚的感觉，开口喊那个听着语气越来越不妙的人，因为梁启朝说完话后没有关上麦克风，所以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我没事。”
“你闭嘴，你以为我不打算批评你吗？你在着急个什么劲？你觉得这个就是配合？别人叫你停下就停下！你是要一步登天吗？文……”
“闭嘴，你个笨蛋！”梁启朝见势不妙，这个口快的家伙，他吼道，把对方后面要说的话给盖住。
但是文千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吓住了，那两个人是吵起来？都是我的错，要是自己没有自作主张的做小动作的话……文千千张口想道歉，但是被一声巨响吓得身上一软，话没能说出口。
瓦尔基里从凳子上站起来，动作猛烈，甚至将身边的凳子也一并带倒了。“反正这不是我的长项，也帮不到什么忙，累了，去睡觉。”然后就是一串脚步声，消失在远处。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文千千甚至乐观的想到，可能是梁启朝关上了麦克风，然后去安抚瓦尔基里了，过一会他们又会恢复正常的互相打趣一番。
但是没有，过了一会，梁启朝直接说：“先解散吧，很晚了，都吃饭去吧。”随后咔擦一声，广播信号被切断，而后面墙上的小门也打开了。
还在室内的研究员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问：“今天完事了？我们要上去了？”
“看来是这样，你们可以上去了。”文千千有气无力地说。
在回绝了研究员们搀扶的好意后，等他们走出房间，文千千真正的瘫在凳子上歇息。她想找梁启朝说说话，或者找瓦尔基里说说话，或者找桃子……但是现在她谁也找不到，只能联系安迪。
可是联系了又怎么样，叫安迪帮忙找那三个人，让他们好歹有一个人来下面说说话？果然是不行的吧，因为研究一直不顺利，今天本来第想一鼓作气成功一次的，所以一直拖到了七点钟都没有解散。现在桃子估计早已下班，而另外两个现在肯定是拒绝交流的状态，安迪只是个边缘小职工……哎，无力啊无力……被困在这里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很累了，但是这个晚上文千千翻来覆去的，熬到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研究没有如期进行，除了一大早有人来抽了血以外，无论是瓦尔还是梁启朝，都没有下来过，听安迪说，他们也没有出现在操作台上。
本来忧虑的心情就更加阴郁了，文千千现在心里充满了自弃感，如果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开启的项目就这么夭折了怎么办？
但是下午的时候，两个研究员下来了，手里带着一瓶小小的试剂。
坐回一直坐着的那张椅子，她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这是广播被打开，梁启朝的声音出现了，他开始和文千千解释这个试剂是做什么的，文千千仔细听着，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变化，所以她不知道在外面他和瓦尔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这瓶试剂是通过每天研究和解析文千千的血样，而研制出来的类似于活化剂一样的东西。在实验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些能让血样产生反应，直至出现半透明化的药物，然后做出了这支试做版活化剂。
“现在想给你做个皮试，看看反应如何。因为没有在人体上用过，所以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梁启朝说，“等会注射过后，有什么反应都和我说。”
“知道了。”文千千点头。
研究员做好消毒，就拿出一支细细的针筒，取了一点活化剂后，小心的推进千千的体内。几分钟过去了……“感觉怎么样？”
“唔，就有点痒和麻，发热。”文千千如实回答。
“那你试试发动能力。”
文千千顺从的照做了，事实证明这个活化剂是有用的，至少打了针的那一块慢慢消失了，但是其他地方没什么反应。
“呼……”文千千似乎听到麦克风后面的人似乎呼了口气，“看来运气还不错，没有什么刺激性反应吧？”
文千千摇头，“那就好，但是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我留人在这里守着，观察一晚上后再考虑要不要投入使用。”
“用这个的话就能平稳的发动能力了吗？”
“希望能那样，但是这个只是试做版，还需要调整。可以的话，我们双管齐下吧，药会继续研发，但是你自己也要保持练习。不管依不依靠药物，你都能控制好是最好的。”
“嗯。”文千千点头。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继续。”广播停了，两个研究员也走了出去。有了解决的希望，文千千应该觉得高兴才是，但是她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很奇怪，她总觉得这么下去，有什么在慢慢的消失，伸手抓也抓不住，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梁启朝出了地下三层，往自己办公室走去，现在他手里抓住了突破口，如果活化剂能派上用场，那以后的研究就顺利多了。希望没什么副作用，在欣喜的同时，心里一小块在提醒着。
离办公室还有几步路，他在拐角处撞上了行色匆匆的瓦尔基里，当下两人都有点尴尬。在那天瓦尔踹凳子后，因为忙着解析血样和制药，梁启朝都没有和他碰面谈过，现在撞上了，两人都有些词穷。
“你在忙什么？”话说出口，梁启朝就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硬，立刻改口，“我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瓦尔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在做些自己擅长的东西解闷呗。”
“这样。”对他的答案不是很满意，但是现在梁启朝没时间进行和解，他想着文千千的血样就算被冰封，也时时刻刻在失效，得加快脚步，所以他选择无视，“我新下的订单尽快帮我弄好吧。”
“哦，知道了。”毕竟资源部的职能在那，瓦尔点头，然后两个人错身而过。
瓦尔在忙的事情很简单，他还在纠结那串数字，并且心里任然有点生下面那两个人的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但是想起昨天发生的情况，想起文千千，他就一阵后怕。后怕过后就是没由来的愤怒，愤怒过后他就对那串数字在意起来。
他不是个好研究员，他知道的，自己对文千千的事情太上心了，在不知不觉中关心起那个孩子，导致现在无法硬下心肠。瓦尔深知自己在心性上比不过梁启朝，但是同时也对那个如此沉稳和总能硬下心肠的人感到担忧。梁启朝虽然心硬，但是不代表他无情，如果未来发生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他会如何呢？事实上他也对文千千上心了不是吗？
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做？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从裤袋里拿出一个老式的通讯器放在手里轻轻摩挲起来。
“哎，果然不行。”半晌瓦尔苦笑，“现在找她不就和遇到挫折后找妈妈哭的小孩一样了嘛。”再次把旧通讯器收好，他拉伸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打气，“等着吧，我肯定能查出来，不靠别人，用自己的双手。”
拍拍脸颊，他坐回这些天经常呆的地方，将兔子舞步带上，进入了那无边无际的脑域中。
“要变天了……”珊莎坐在床边，看着天边的乌云，一边想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喃喃道。手腕上的光屏是刚刚结束的通话，上面赫然写着“坂田爱子”。
第二天，活化剂因为表现稳定，正式投入使用，辅助于药剂，文千千慢慢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了。一开始只能让一只手指消失，但是慢慢的，随着药量的加大，她可以稳定控制一条手臂消失在空中。
这种变化让研究员们啧啧称奇。
可惜的是，因为是依靠药剂，得到的数据就不得不将药效算入其中。如果要文千千完全消失，需要的计量达到了一个颇为吓人的数字。好用是好用，但是代价太大了，于是药剂组开始就着如何低耗高效的发挥作用而进行二次研发。
没有药剂辅助，文千千的能力又是七上八下的控制不好，这也让本人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你不要急，慢慢来没关系的，不用那么赶着达到指标，”梁启朝甚至开始安抚她，毕竟文千千很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总不会让你参加不了晚会的，那天我一定会让你出去，所以你不用那么急躁，好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但是即使有梁启朝打包票，文千千的状态也没有好多少，甚至越来越低迷，然后在无药实验的第三百多回她总算炸了。
“你说什么？”梁启朝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文千千站在场中央，身后是倒下的凳子，她低着头：“我不干了，我想休息。”
一个两个都怎么了？梁启朝扶着额头，深深的叹气：“又怎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说一下，我和药剂那边……”
“我说不想干就不想干了，你听不懂吗？”文千千抬头，看向那片墙壁，试图看穿它，直接盯着里面的人，声线拔高。站在两旁的研究员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梁启朝摘下目镜，看着里面那个直挺挺站着的家伙，他真的不能理解，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不是一副努力的样子吗？不是努力到差点出意外吗？为了她自己废了那么多精力和钱去研发药剂，现在她又想放弃了？“你知道我是不会停止项目的吧，我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没有结果前我是不会收手的。”
停顿一下，他又带上目镜：“好了，别任性了，大家都在等着……”
“我他x想休息一下很过分吗？不行不行不行，都说我做不到！我不行！”文千千反身抓起背后的凳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把研究员吓得散开，“你有没有人性！钱钱钱钱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是我他x的现在坚持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让我静一下啊！！！！！！！！！！！！”她冲上去又给了凳子一脚，凳子抛出一个弧线砸在墙上，梁启朝下意识偏头，然后凳子彻底散架了。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两个人都在做着，一个是用力后的喘气，一个是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然后梁启朝退步了。“所有研究员都出去，到A场帮忙，药剂组的代表可以先回二楼了，这边的研究暂停。”
很快B场就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站着的文千千，和一个撑在桌子上的梁启朝。文千千潜意识认为梁启朝还在，所以她没有挪动位置，两人都没有先说话。
“……你要多久。”良久，梁启朝嘶哑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他现在气得肝疼，只能压着声音说话，他担心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想冲下去打人。
“两天，”文千千说，“我想和朋友说话，哪个都好。”她的声音也低哑着，因为刚才吼得太用力，现在嗓子还在疼。
“我只能给你连接小王。”这是梁启朝最大的退步了，在这种情况下去联系研究所外面的人，想都不要想。
文千千也决定各退一步，所以她说：“好，我现在就要。”
“你等着。”
【作者题外话】：人啊，自弃到一定程度就会对别人发火。
他们互相误解了，文千千是因为自己做不好在着急，而梁启朝误会她是因为想快点出去而着急。意识到自己被误解，加上一遍遍的失败，不靠药物就不能成功的现实，让千千想逃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