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给面子，潜台词就是：他不是很想给在场的人面子。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资格能不用小心的应对他人。
文千千在进入赫尔墨斯之前，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所谓各个研究所影响力，或者话语权排行。不过在被嘲讽消息闭塞，两耳不闻窗外事后，她没事会翻翻经济网的新闻或者去看看科技频道什么的。
当然那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地下网站，她也去过，在那里就有网站自己做的，关于各个研究院，包括地下研究所的实力测评。
赫尔墨斯属于那种，产品很少，但是各个都要命的研究所。所以即使研究员们看上去都是在凭兴趣行事，整体氛围散漫，但是一直能运营下去，没有出现过财政赤字。光是产权费，就足够养活所有的研究员了，更不要说在桃子精明的脑袋瓜带领下，钱滚钱，越滚越多。
再加上最近才和海奇文化中心签的这个全世界都受益的无轨传送合约……在地下网站中，它已经挤进了岚山前二十名之内。
羡慕的有，嫉恨的肯定也有。反正在被领着正式走进场地中心，文千千就感觉自己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各种意味的眼神都有，甚至特别恶心的……也有。
脚踝发软，但是她在梁启朝的支撑下，还是死死站直了。
然后夹杂着各种眼神的人群往他们这边来了，感觉梁启朝用力夹了一下她的手，文千千打起精神来，这是第一波打招呼的人。
“累就靠着我。”他说完就带着她迎上去。
还没有理解梁启朝小声说的这句话意味是什么，就有一对男女和他们正面接触了。男士先和梁启朝互相打招呼，文千千在一旁听着，似乎是某某研究院的外交部门成员。看梁启朝态度还算不错，也有说出“你们的院长最近还在练习垂钓吗？”这种比较亲近的问题，她决定要记住这个人的模样的名字。
是岚山星象学研究院外交部副部长的李先生和他的妻子谢女士，该院院长姓普拉，喜欢钓鱼但是不擅长……文千千刚在脑内过了一遍得到的信息，就感觉对面二人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
[要么别让人看出你是软柿子，要么就寸步不要远离自己的同伴。]突然她想起上次来海奇的时候，希娜姐给自己说过的话，立刻挺直身体，微笑看向对方。
这位李先生和其妻子看上去比较面善，文千千勾起嘴时，感觉还算轻松。
“我的助理，姓文。”
听到梁启朝介绍自己了，文千千赶快微微曲了一下脖子，和对方打招呼。
李先生似乎有点惊讶，他说：“梁所长从前的助理呢？这是新助理吧？你好。”
“从前跟过来的是人事部的部长，最近请了个人助理，所以就带过来了。”
“原来如此，您之前一直都没有助理么？早该如此了，你之前一个人应该挺辛苦的吧？”李先生笑着点点头。
梁启朝假笑道：“还好，谢谢关心。”
“小文？我看你年纪不大，拿到这个好位置，可要好好加油咯。”
感觉是个和蔼型的大叔，文千千点点头。
“怎么？这个姑娘看着面生呢。”这时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四人同时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戴面纱的高挑女性向这边踱步，她后面跟着一个秀气的男子。
文千千心里一紧，她果然还是被盯上了，这里不少人看她年纪小又陌生，这肯定会变成挑起话题的一个由头。
“哦吼吼，佩妮，你也在？”李先生乐呵呵的笑着，那名面冷的女子脸色稍稍缓和，向他们点头示意，她身后的男子没有站上来，还是保持半步距离，站在她身后。
“晚上好，乐芙兰女士，您带儿子来了？”跟随着梁启朝弯腰，再抬起头来，文千千看了看那个男子，果然和这名乐芙兰女士有几分相似。
乐芙兰将右手搭在曲起的左手手臂上，整个人站姿看上去放松，但隐隐又给人一种压迫感，文千千想这和她整个人的气势甚至身高有关。她笑了，嘴角的泪痣勾人心魄：“他已经学习完毕回来了，我就带他出来玩，齐凌，过来打招呼。”
手在身后招招，那个叫齐凌的男生才走上前来，鞠了一躬说：“梁所长，李部长，两位女士，晚上好。”
文千千总觉得，他是不是特意看了自己一眼？
“话说，小梁，你总算舍得花钱请助理了么？”乐芙兰女士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话是对梁启朝说的，但是双眼笑盈盈看着她。不知这位女士到底是何方神圣，似乎因为她在这里，周围的人都退后了一点，大有等他们对话完毕，才上来打招呼的意思。虽然这样文千千感觉没有那么紧张，但是这名乐芙兰女士的眼神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各有好坏吧。
她看回去，决定表现得无辜一点，谁知对方的目光更加犀利了，感觉就像狼盯着肉一样。
挽着自己的手放开了，文千千晃了神，就感觉对方抱住自己的肩膀，说：“她经验尚浅，女士就不要吓她了。”
乐芙兰看着他们，笑眯眯的，不知心里到底在考虑什么，豆蔻一样的红指甲抵在下唇，低声说：“小梁，你也是的，带桃子来不就好了吗，她还只是个学生吧？”
“即使是学生也是我的助理，总要经历一下的。”
“那倒也是~那么加油吧，这个……”
“她姓文。”
“小文姑娘~”她笑着，就拉上自己的儿子走开了。
李先生也指指另一边说：“我那边还有要见面的人，就先过去了。”
“请便。”双方再次点头，李先生带着自己的妻子也离开了他们。
见还没有人上前来，文千千曲起左手扯扯梁启朝的衣摆，感觉对方侧腰往这边倾斜，小声说：“刚刚那个乐芙兰女士是谁啊？”
“嗯……刚隐退不久的知名歌手。”
“？？？”文千千的笑脸差点破功，连忙崩住，追问道：“歌手？为什么歌手会在这里？”
“佩妮·乐芙兰虽然是歌手，但是她五年前已经完全接过了自己丈夫的对外事宜，所以你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省的惨败。他的丈夫是齐成晟，岚山科学院下的发明家，大概是宝物级别的发明家吧，可惜身体一直不太好。”
“宝……宝物级别……”也就是说，这个齐先生一个人相当于一座城的价值了。“那，你厉害点还是他厉害点？”
“……”文千千觉得自己肩膀一痛，梁启朝没说什么，将手放回身侧曲起，意思是要她重新挽回去。
不说就不说嘛，干什么捏人？文千千抖抖肩膀，然后在挽回去的时候也捏了回去。
“也就你这一类圈外人士喜欢比来比去，到了那个地步，根本没有比的必要。”梁启朝回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说道：“所以我和他没法对比，除非我们做了同一个方向的研究，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谁先提出，这个研究方向就属于谁。”
梁启朝这人，暗地里还自夸了一下，真不要脸。手被抓着，挣不脱，文千千只好回抓过去，两人就手的握力方面偷偷的较起劲来。最后梁启朝轻轻嗤了一声，松开对方被抓得发软的手，开始揉。
文千千因为手被捏得生疼，心里气恼，但是注意到有人靠近后，还是用中指指甲戳了对方手心提醒一下。梁启朝松开手说：“在场的也就李先生和乐芙兰女士需要注意，其他的要么和我们势均力敌，要么就完全不用在意。过来的是理工的校长，你应该见过他的。”
理工的校长！文千千看过去，那人果然眼熟，她脑内开始播放自己学校校长和这位理工校长在毕业晚会后的那首情歌对唱……嗯……
“梁所长！”
“校长，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校长好。”文千千也打招呼道，心里又松一口气。作为学生，即使对方不是本校的校长那也是友校校长，面对他别说心里有压力了，甚至比刚刚面对和善的李先生还要好一些。
“哎，那不行，现在又不是理工的会场，你是作为所长参加的嘛。”路德里校长七十多了，看上去还是那么有精神，笑眯眯的，时刻处于愉快状态中。
人和的徐校长也常年笑眯眯，不过他只是笑而已，并没有像这位一样，时刻散发自己很高兴的气息。
路德里人不高，肚子又有点大，面带红光，就像那些喝高了的小老头一样，用手抽了抽裤头，笑着拍拍梁启朝的手臂说：“哎，真好，真好，当年你也在理工读过书，我有印象。”
“是的，校长。”梁启朝看上去比任何时候温顺，她想，这个人估计是真心敬佩或者喜欢自己学校的校长了。再看看这个可爱的老头，文千千觉得不奇怪，她也在听别人描述的时候，觉得这位校长非常有趣。
然后路德里校长打量了文千千一眼，厚厚笑了：“哎，这就是你那时候和我说的助理吗？厚厚，是个漂亮的孩子……嗯，我觉得你面善，是不是也是理工的学生啊？”
理工的校长居然夸自己好看，好直接！文千千心里害羞，不知是继续笑好，还是应该做点或者说点什么好。干脆捂脸吧，她心想，但是手被梁启朝夹着。
“校长，她不是理工的学生，是人和的。”
“哦！哦——老徐的学生。真是奇怪了，怎么隔壁总是出美女呢？没理由的，每年招生我都跟着老徐去抢啊……哎，没理由的！”老校长拍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懊恼。
梁启朝和文千千嘴角抽搐，不知道要怎么答话好，这个校长好像喝高了。
路德里还真的开始苦苦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导致学校漂亮女学生如此稀缺，他抬眼看了看文千千，又看了看梁启朝，突然笑了。此时被打量的两人背后窜过一阵寒流，立马觉面前这老校长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只见他很高兴的踮起脚拍拍梁启朝的肩膀说：“我懂了，因为我们学校帅小伙多，女孩子不好意思嘛，就到先到隔壁呆着，再偷偷观察观察，要是看对眼，成了我学生的姑娘，不也就是我的学生嘛？厚厚厚……那，还是我赚了老徐的便宜，厚厚厚。”
“……”这个校长绝对是喝醉了。
梁启朝弯下腰，苦笑着说：“校长，你还好吧？我看你站得不是很稳。”
“么的事，我好——得很。”老校长挺起腰来，还往后踉跄了一步，文千千赶紧上前扶住他，然后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就是……就是那个蜂蜜酒好喝，喝多了一点点嘛。”校长竖起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怪不得闻起来甜甜的，梁启朝直起身招来服务员，叫他扶着校长到一旁休息。老校长也没有推迟，一边嚷嚷说什么“高兴”，“还有没有蜂蜜酒”之类的，被服务生扶到沙发那边休息去了。
文千千看着那个校长渐渐走远，笑着摇摇头，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对阴沉的视线，定定盯着她。
感觉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保持着那个姿势，动弹不得。这……这是什么眼神，感觉好像要从自己身上挖走一块一样的骇人，额上泌出冷汗，文千千仅仅能摆动自己的双手，她轻轻晃着，希望旁边的梁启朝能注意到这边。
对方的眼睛慢慢移动到自己的手上，这下好了，她手也不好乱动了，整个人都像石化了一般。
“文千千。”本来还在确认校长的身影，梁启朝觉得奇怪，文千千怎么还没走回自己身边。看到对方僵硬的姿势后感觉不对，立刻走到她身边。在靠过去的瞬间，他也感受到了不友好的视线。
可是那视线只一审，就消失了，他抬眼在人群中寻找，无果。
“怎么了？”文千千的脸蛋看上去有些苍白，梁启朝走上去双手扶住对方的肩膀，感觉她将重量慢慢靠到他手中。
文千千摇摇头，靠着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自己站好，说：“刚刚有个人一直盯着我，我被他吓到了，对不起……”她真的太弱了，被盯到动弹不得，真的丢脸。
梁启朝皱眉，难不成真有对他不利的人在这里吗？他继续用双眼在人群中扫视，试图认出平日里关系不好的人，一面问道：“你记得他的模样吗？”
说来也奇怪，文千千回想当时的情况，只有那一对眼睛让人心惊，可是样貌她却没什么印象，所以只好说：“我注意力全在他的眼睛上来，只记得是一对灰蓝的眼睛，至于脸如何，我说不上来。”
灰蓝色？梁启朝皱眉，和他互相不对付的人中，并没有什么蓝眼睛的家伙，难不成是被请来盯梢的人吗？
他扶住文千千的后腰，安抚道：“别怕，别离开我身边就好。”
“嗯。”心里不安，但是此时不是放松的好时机，因为她必须打起精神来继续和在场的与会人士周旋。
接下来又是一批批的人上来打招呼，有男有女，有成双的也有单个的。因为刚刚被人盯住，文千千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去记这些人脸了，只配合着梁启朝点头，微笑，根据他报的名字打招呼，但是那双阴郁的灰蓝眼睛一直在脑内晃动。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交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聚到舞台这边来，谢谢。”突然，灯光稍暗下，一道强光打在里头的舞台上。舞台现在没有人在上面，但是能听到有人热情洋溢地说着通告。
“开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正在寒暄的男子弯弯腰，然后转身离去，梁启朝牵起文千千的手，随着人流，往舞台方向靠拢。
感觉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一下了，文千千抬头问：“你今晚会上台说话吗？”
“不会，我们的新产品还没有正式报上去备案，所以我一直在下面听着就好。”梁启朝摇摇头，问：“所以你放心了吗？”
被对方戳穿了内心的想法，文千千面上一热，撇过脸去。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想到万一梁启朝要走开上去宣讲就更加紧张了。不过被人戳穿后又觉得她这么想显得很弱鸡，深深为自己感到羞耻，干脆沉默以对。
“是我没考虑好，”见人群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舞台还空空如也，梁启朝压低嗓音靠向文千千那边，说：“我不该带你过来的。”
感觉身边人身体一僵，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文千千咬到失去血色的下嘴唇，伸手过去捏住对方下巴尖轻轻摇了摇，看她松开了嘴，才继续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你能力上有什么问题，如果怀疑你完全撑不住，我一开始也不会想着带你亮相……但是我低估了别人的恶意。”回想那只有一下，却像针一般刺人的视线，梁启朝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那绝对不是普通嫉恨的程度了，那是准备做什么时才会有的视线。
“所以我后悔了，我不该将你曝光的，此时的你应该在海滩上捡贝壳或者踩水才对。”本来的初衷也只是……让基本就窝在研究所的她出来玩而已，参加晚会只是顺便，可是这一顺便就立刻引来了狼，梁启朝心中也郁着一口气。
说完这话，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小东西，轻轻碰了自己的手背一下——那是文千千的手指。此时的她脸色好了很多，她靠过来，用细细的，像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说：“我不介意。”
不介意……但是他挺介意的。
眼睛露出凶光，梁启朝想，要是那人能忍住不要在晚会过程中出手也就算了，要是他敢在这里出手，那他不介意干点很久没有做过的事情。看了看靠在自己手臂，给自己双脚轮流放松的文千千，他加了一条：干点不能被文千千看到的事情。
文千千没有注意到自己靠着的人正在散发杀气，使得周围人群都开始搓起手来，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脚弓和脚腕开始发酸了。这个坡度的舞鞋穿着也脚痛的话，要是穿回上次毕业晚会那一对高跟，估计状况会更加凄惨。
真不知到那些铁脚们是怎么练出来的，难不成是穿多了高跟鞋，痛到麻木后就不会痛了吗？打了个寒战，文千千深深意识到自己在职场上是多么弱鸡的一个人。
“怎么，又有人盯着你吗？”扶着她的梁启朝自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那一下冷战，立马用眼睛在360度扫射。
（周围人更加夸张的搓起手臂）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
梁启朝收回自己的视线，说：“等舞台这边的宣讲结束后，就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事情了。你再坚持会，听完宣讲我们就回去。”
感觉自己百分百被迁就了，文千千汗颜，自己这是有多拖后腿啊……
“先生们！”……等了几分钟后，主持人总算出现在舞台上，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刻，除了台上，下面的灯光更加昏暗了。
这次宣讲，其实就是让每一个上报了新成果的研究所代表，上台再次介绍自己研究所的作品。白天的时候，他们办的是作品展览，那个是对外开放的，能不能看懂，全凭来者的学识水平。而现在，他们这个对内的交流会，讲的可就不是普通群众轻易能听得懂的东西了。
虽然不能直接将自己的核心科技拉出来阐述，但是上台的人依然就能公开的部分，回答下面人群提出的问题。讨论到激烈处，居然还会和下面提尖酸问题的人吵起来。
听着听着，文千千就开始昏昏欲睡，即使站着，她的双眼也开始一扇慢过一扇的打架。
幸亏周围的光线很暗，周围的人看不出她的姿势已经完全散了。
梁启朝只觉得自己手里的人越来越沉，他也知道文千千对这些东西一来是听不懂，二来也不感兴趣，所以会犯困是正常的。看着开始打瞌睡的女伴，梁启朝叹了口气，小声说：“我们聊天吧，我看你要撑不住了。”
被梁启朝的声音一下惊醒，文千千睁大眼睛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被她惊醒时的动作吸引注意力。砰砰跳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文千千说：“那聊什么好？”
“嗯……那，聊聊王亚的身体问题？”
“这个可以跳过吗？”
看来他们的架还没吵完，梁启朝皱眉，觉得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同时文千千也觉得郁闷，她跑出来就是想暂时避开丫丫，谁知梁启朝居然要和她谈谈“王亚的身体问题”？这不是给她找难受吗？
摸摸眉心，梁启朝感觉要找个话题真的有点困难，虽然最近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但是他对她根本就不了解，兴趣爱好也不清楚……顶多知道她似乎挺喜欢在视频网站上面看视频。
可是这不是他的兴趣，所以根本不能靠这个来展开话题啊。
文千千看着台上的人再次交换了，突然问：“教授，我们研究所的新产品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上报？”
梁启朝刚想回答：因为王亚那个推后了，所以除了原本定好的另一个项目，他还要再选一个。然后立刻想到，文千千现在非常不想听到王姓男子的名字，于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还没选好要提哪一个。”
“难道你们不是有什么提什么的吗？”如果不是这样，那研究大厅那边的人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梁启朝摇摇头说：“这边上报的项目不能儿戏，要提就只能提有资格让岚山方面扶持的项目。等一年后开报告会时，就要交出最终成果，然后刊登到《科技年报》上。每年我们研究所都会提一到两个，一定要选最好的才行。”
“那其他那些怎么办？”如果没选上，忙了这么久不是很可惜吗？
“没选上的话，如果能单独做成上市产品的，那就交给签约的公司。如果不能单独上市，就看看能不能和别的凑在一起，弄一个产品出来，然后交给公司那边。如果还不行的话……要么就再给点时间改进，要么就只能作为废案，封存在资料仓库那边，看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拿出来用了。”
“那……每年会有这样的废案出现吗？”
“或多或少有两三个吧，毕竟好的想法不是时时都有，而在实践好想法时出问题倒是年年都来。”
文千千听了，叹到：“那他们也真是辛苦呢……”
梁启朝撇撇嘴说：“领了工资就要干活，有能力就单干，能力不足就去找拍档抱团，研究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在学校里也是这样的，你别太小看他们的抗打击能力了，从学校到这里，失败的次数那是数不胜数的。如果这样都受不了，我为什么要聘他？”
大概这就是从管理层的角度看问题了吧……文千千觉得自己不是管理层的人，多多少少会对科技民工们产生同情心。
“对了，他们……工资多少？”
“……”
“好吧，我不问了。”
“反正是你的五六倍，你产能太低了。”
“……我就不该问的。”她不单不是管理层的人，她估计还是研究所的底层人士，所以同情个鬼，她才是需要被同情的那一个。
想到这，某些想法又开始活跃起来，文千千趁人多，梁启朝不能就地发作，扯扯他说：“要不，你继续来研究我吧，这样我能不能提高工资啊？或者来点精神补偿费也不错，我不想当工资最少的那个啊……”说着她举起手，将指尖隐去，说：“快看！我做得越来越溜了！”
“……文千千，你找骂么？”梁启朝这是哭笑不得了，他一把将对方的手拉下，藏在自己掌心。
“不扯这个了，你还没有说新项目要怎么办呢？到底是选不出，还是压根没有喜欢的呀？”文千千见梁启朝板起脸来，赶快转移话题。
梁启朝瞪了她一眼，说：“现在我没有看到让我想选的作品。”
“那怎么办？上报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吧。”
一个月后？听说新项目成立前还要调研啊，写申请报告啊，这个那个的，如果还剩一个月，那时间不是已经很紧迫了么？“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弄一个算了，你不是很厉害吗？”
嗯，被说很厉害这样的话，梁启朝很受用的。就算今年赫尔墨斯只有一个项目上报，他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自己私底下也在忙着A隔离区的事情，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件事情，不过……低头看看一脸紧张的文千千，梁启朝心情突然非常愉快，他抱住手臂，将头靠过去碰对方的脑袋，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新鲜想法？说来听听？说不定还能启发一下很厉害的我，这样你不就更厉害了吗？”
“我？你这是在取笑我吗？”文千千眯起双眼，躲开对方碰头的动作。
“没有，我就是想听一听而已，听听文同学的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文千千笃定这人肯定是在取笑自己，那她偏要想点厉害的点子出来。她低着头开始苦思冥想，梁启朝也不出声，就站在那欣赏对方的苦瓜脸。
视线中，胸.前那颗珍珠在黑暗中尤其显眼，再加上自己衣服闪片作为背景衬托，看上去又圆又好看，隐约在边界处，散发细微的辉光……
珍珠……贝壳……好运气……保护…………
她的目光慢慢落到自己的衣服上——保护衣服……坍塌的医院……商场……一瞬间，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在脑海中，会马灯一般的过了一遍。
“嗯？文同学，有什么好主意了吗？”梁启朝又靠过去，用手去弄对方头上的小蝴蝶，这个蝴蝶他有印象，在文千千毕业晚会上见过。记得是插在那些小蛋糕上面，然后呈给校领导和教职工吃，蝴蝶可以带走，也可以还回去。他也有过一个，不过因为不感兴趣，就被他顺手还给了服务员。也不知到文千千是从哪里也弄了这么一个蝴蝶，还做成了夹子。回想当时远远站在舞池边缘的小家伙，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扇动这对蝴蝶翅膀。
“跳楼。”突然手下的蝴蝶“飞走了”，文千千抬起脸来，眼神忽闪着看他，嘴里冒出这莫名其妙的词来。
“什么跳楼？”
“我说，如果本着公益的态度去做研究不也挺好么？那么不如就做个掉下楼也摔不死，被攻击也能挡得住的‘盾’吧。”
“……”梁启朝沉默片刻，扯扯嘴角说：“你是在说什么魔法世界的事情吗？”
文千千摇摇头，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恍惚，但是嘴.巴却说个不停：“最近我一直觉得不安，总是遇上事件，看到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所以我想着，如果能从保护人的生命这个角度出发，去做点什么不是很好吗？
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个珍珠，明明海里这么危险，而这珍珠却能在小小贝壳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在海的庞大下，贝壳很小，所以反而不容易受到伤害……”
梁启朝完全没有弄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她语句里的漏洞也叫人无法吐槽……什么叫在灾难面前很小，所以反而不容易……突然，他也陷入了沉思……渺小……所以不容易受到伤害……好像还真是个有点道理的歪理。
“所以我想，每次大家面对灾害的时候，都想着抱团，让别人来保护自己，那为什么不能做点什么东西，从单单保护一个人出发，这样不就比保护一群人要来得精确吗？那要是保护一个人都能成功，那千千万万个都被这样保护着的人在一起，那不就很厉害了吗？”
“咳咳……你扯得有点远了，直接说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吧。”梁启朝一脸无奈，这家伙想事情真的跳跃到有时他也跟不上了。
“菲迪亚之臂。”文千千突然准确的说出了一天前她还嘟嘟喃喃说不准的，自己母亲作品的名字，“妈妈用菲迪亚之臂保护过我，虽然只是保护我不要被泼出来的热水烫到。”
“！”
[这个科技能做的事情可能比隔空抓取和抬举要高级得多……如果自己能改变一下释放的功率的话……然后……]
梁启朝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一天前自己考虑过的那个小问题，因为忙着海奇的事情，他就暂时放下了。
“还有，保护了我的裙子，没有让它留下皱褶。”文千千指指自己身上的晚礼服，说，“如果它再强一点，能够保护从高空摔落的人，不受伤害呢？不受伤害可能有点难，那至少保住这个人的性命，让他能撑到救护车来救援。”
梁启朝捂住嘴，说：“可是这个东西，是你母亲的专利，我……”
“谁先发表，东西就属于谁，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梁启朝无言以对了，要是真的这么干的话，文千千你这样算不算坑娘啊？
“菲迪亚之臂还在调试中，你手上的这一个，是最好的一枚。既然我的母亲将这样的东西给了你，那么她的意思很明确了，她想让你保护我。我知道的，这也是那天晚上你没有说要赶我走的原因。”文千千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你虽然人品还有待考量，但是最不喜欢食言，你绝对答应过我母亲什么，所以在那天我没有和她说过话的情况下，明明一直都很紧张我的妈妈至今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她突然捂住嘴说：“当然，也可能是她那边的情况恶化了，所以无暇关心我这边，所以就将我交给了素未蒙面的你，还用这枚戒指收买你。不，扯远了，继续说那个新项目的问题吧……”
梁启朝怀疑自己这是见鬼了……他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人突然变得极其陌生，陌生到平时的她在脑海里的相貌都开始模糊不清……
“既然母亲将东西给了你，证明她不介意你在上面更进一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甚至抢在她前面发表基于菲迪亚之臂的原理而得出的新作品……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菲迪亚这么久还没有面世……妈妈这个人真是好心，她等于是把这个东西完完全全的送给你了……可是……为什么？”文千千心里一跳一跳的，为什么妈妈不在纽斯顿那边发布这个作品……为什么……家里真的没事吗？她突然产生一种蛇附其背的森冷感觉——难道……妈妈不想让这个东西在纽斯顿面世，或者不想让这个技术被谁给拿走！
“文千千！”梁启朝抓住对方的手，感觉手温冰凉，赶紧打断对方的思绪说：“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的家人没有事。你母亲说过的，只是这个假期很忙，下个假期你还是可以回家的。”
“是吗？”
“对，我亲耳听到的，只不过当时你睡着了。”虽然和“一年后亲自带她回家向她父亲解释”有点出入，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而且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梁启朝还原话复述的话，只怕文千千又要想多。
文千千呼出一口气说：“那就好，那我们继续说这个技术的问题吧。”
梁启朝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文千千真的是个执拗到不行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给一个对话有个结论……
“既然那边没有问世，那你自然可以就这个进行改良，而且硬要说的话，你们两个的方向还是不同的。妈妈做菲迪亚之臂的初衷是因为那段时间我腿脚不便，所以她想弄点什么东西来方便我取高处的东西。而我刚刚提的想法虽然可能会用到菲迪亚里面包含的技术，但是目的却是在于保护群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你完全可以就这个来立新项目，不用担心，不会有法律上的矛盾的。大概……就会被人说说两个东西很像吧……”
说到底还是在坑娘，梁启朝想着想着，突然迷之感动起来，文千千这人居然为了赫尔墨斯的新项目反过去坑自己娘亲了。真好，没白在她身上花钱，已经将自己当成本研究所的一份子了呢。
“你……笑什么，感觉好恶心。”梁启朝怎么突然露出了如此诡异的笑容，这种笑容，自从他们第一次吵架后，她就没有看到过了。
收起笑脸，梁启朝木着脸说：“没什么。”
“咳……如果菲迪亚之臂问世后，你这个研究在不久后也发表了，大家估计会认为你是在跟风，少数甚至认为你在抄袭……不过作为一个地下研究所的所长，我想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负面评价吧，啧啧啧。
但是万一效果很好，又是公益类的项目，想必大家也不会非常介意这个跟风的行为……反而……会觉得你是个好人吧？”
……
……
“咿……”他们同时皱起脸来，好像被夸好人是什么很不合适的事情一样。
【作者题外话】：梁启朝，虽然你有抄袭和侵� ��的嫌疑，但是你是个为人民着想的好人……
……
……
（皱脸）咿……x2
【已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