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城的冬季气温从来没有低过10°，但是这不代表你能穿薄薄的衣服在外面晃悠。
所以当清苑走进温暖的室内后，立刻开始搓揉自己的手臂。失策了，本来打开窗户感受了一下，以为不会这么冷，谁知从车上下来后，一阵风的功夫，就把她的脸冻僵了。
“还好吧？”早就把外套披在女士身上，步少锋并没有那么大反应，他一向对外界的气温变化不敏感，估计是之前在苏埃尔特把神经冻迟钝了。
清苑苦笑着说：“平城的气候，变得真快。”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窗外，本来还是晴天，但是在搭乘列车的时候，就见风卷落叶，视线所及之处，皆有一层薄薄的灰霾。到现在，天已经完全阴了，路人被大风刮得衣领衣角翻飞，行色匆匆地在街头快步走着。有的如同清苑他们一样，干脆找间能坐下来的小店，钻了进去。
“幸亏我们快人一步，”望着这间西餐厅里人渐渐变多，还不断有人走进来，按了号后在门厅等候，步少锋笑道“不然我们就没地方坐了。”
服务员也意识到，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们的高峰期提前来临了，手脚快了不少，本来只有三四个人在看场，现在一下添到十几个，想来在后面休息的也全出来了。
卡特自发去斟热水，清苑看着渐渐嘈杂的场所皱眉，说：“前辈，现在人变多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步少锋摆手表示无妨，他要说的话也不需要避开别人。将墨镜摘下，放在手里掂量着，步少锋开口说：“情况有变，我打算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了。”
住一段时间。清苑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然后步少锋就肯定了她的想法，低声说：“这件事我打算慢慢处理，因为不能打草惊蛇，对方藏得比较隐蔽，在各行各业都有人在潜伏……情报来的有些晚了……”眼见清苑的表情变得懊恼，他安抚道：“这不是你们的错，只不过收网速度会慢上不少，耐下心慢慢来就好。”
“那，前辈打算找外援帮忙吗？”
“不，还没到叫人的时候，不过我把大概的情况告诉傅……副手了，他时刻在后方准备着，等时候到了，就直接从连岭大坝那边调人过来。”
连岭大坝，是离文城和海奇最近的一个军事基地，过来不过半小时的路程，加上整装的时间，最快四十五分钟就能进入文城边界了。
听上去挺有安全感，清苑脸上表情放松不少，这会儿卡特也过来了，乐呵呵的模样就像无忧无虑的旅客一般，又叫她皱起了眉头。
“哎，好多人在打热水，文城真是奇怪，一刮风就冷得紧。”
“咳咳。”接过被子，清苑没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四周高山多吧，西面还有一座连绵的雪山。”步少锋往里面移了一个位置，让对方坐下。
卡特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但是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所以捂着杯子没说话。
“好了，现在来说说怎么让你们融入这座城市，免得整天游荡，一看不是本地人。”
清苑刚想说，自己现在就融入得挺好，就被步少锋的一个眼神制止了，“我希望，你们一个去理工，一个去人和，过去当交换插班生。”
两个以为自己早就离读书八百里远的人傻了。
“额，等等……”清苑尤其紧张，她真的不喜欢念书，“为什么？”
卡特表现得还好，顶多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看菜牌去了。
“因为我希望你们时刻关注这两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有异动就告诉我，二来……我还希望你们尽量保护里面的学生。”
一间学校一千多人，让他们俩来保护……吗？
“毕竟要在这里长住，就要有个合理的市民身份才是。”
“那，前辈你呢？”
“我在警署找到了一个工作。”
妈呀，高级军官跑到警署找工作……清苑脸部一抽，忍住没有说出心里的吐槽。可是坐在对面的步少锋怎么会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很稀奇，比起卡特，在这件事上，清苑的反应有点激烈。
“你……不会是不喜欢念书吧？”他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清苑赶快摇头。
步少锋等那个服务生走过去后，接着说：“不论如何，暂时就这么定吧。我是刚从军校毕业，被分配过来警署上班的，辛苦工作，就为了供你们这两个父母早逝的侄儿读书。”
清苑&卡特：“……”
“以后叫叔叔吧。”
“好的，琼恩叔叔。”两人棒读。
步少锋满意的点头，然后将两张身份卡分别递给两人。清苑接过来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叫瑞秋·维斯利，她转过头，卡特还叫卡特，只不过也冠上了维斯利这个姓氏。
“傅……我的副手今早给我送过来的，虽然是临时居民证，但是可以直接进入文城的市民系统，畅通无阻，信息也全弄好了。要是有人问起为什么是临时居民证，你们就含蓄点，说叔叔穷就好。”
卖惨嘛，懂了。两人点头，小心将这薄片收好。靠临时居民证在几个城市中周旋着，勉强度日的人不是没有，说了后多数会被同情。
“那么……瑞秋就去理……”
“等等，我想去人和。”改名为瑞秋的清苑举手说。
“人和？可是人和没有机械专业，你不是对那个拿手吗？”
“只是潜伏的话，就算成绩普通也没关系吧，所以不用对口的。”
步少锋皱眉，他问：“为什么不能去理工，说说你的理由。”
“我的家属在那里。”
哦，这个就有点尴尬了。“行吧，那你去人和，你去理工。”
卡特表示没有意见，甚至有点兴奋，参军后，军校和普通学校完全不一样，现在又能回普通学校去待一段时间，他是挺开心的。至于学的是什么东西，他完全不在意。
至于清苑，一是想尽量不要碰到家属，二是人和女生多，这样她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瑞秋，你那间房子里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吗？”
“今天我就能完全脱身。”
“行，然后一起搬进去住。”
“叔叔。”
“什么？”
清苑提建议道：“既然是临时居民证，那我们就只能去限制区。”
“是这样没错。”
“我希望能在西区居住。”
“理由？”
“本地人的一点经验之谈。”何况她的家人在东区，撞上了被认出来多尴尬。“何况叔叔你在警署工作，靠近西区有浮空车站，东区可没有，徒步的话得走一小时左右的路才会碰到车站。既然我和卡特都有统一的宿舍居住，那么为了叔叔的方便起见，西区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找到合适的房子。”
地图上看，东西区好像是一个紧贴着文城边缘的带状区域，离市中心的距离一样，但是其实待遇有微妙的差别，比如浮空车站的设定就是如此。
步少锋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看西区有些拥挤，所以想着要在东区物色，被清苑这一提醒，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西区会比东区人多了。
“那好吧，不过还是我出面去找房子，现在你们是学生，还是先把知识点捡起来吧。三天时间，可以吗？”
两人一听，都露出了程度不同的头痛表情，看得步少锋有些想发笑：“晚上我就能把你们的专业告诉你们了，顺便那些资料也给你们传过去，所以都去我住的酒店念书去吧。三天后我带你们去新家认路，然后再去学校报道。”
“好……”这真是破天荒的一次，两人接得不太情愿的任务。
告知两人酒店的位置，进入酒店系统，将两人的居民信息录入进门禁系统后，步少锋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如果以一个有点穷的人，在平城带两个孩子生活又诸多不便为由，去和文千千接触，会不会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呢。
的确挺不错，前提是，文千千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哎，真是可惜了。
“阿嚏！”
“没事吧？感冒了吗？”
搓搓鼻子，文千千想，不会就在走廊吹了一会风，就感冒了吧。这么想着的她就突然被棉被袭击了。
“唔？？？”挣扎着露出个头，她非常疑惑地转头看向用被子抱住自己的某人。
王亚脸微红，问：“这样……不对吗？”
厉害了，别人都是打喷嚏然后批衣服的，她家丫丫呢，直接上被子。“不对。”
“咦……”他露出慌乱的表情，想要松手，但是却被文千千扯住。
往对方怀里钻，文千千坏笑着说：“再捂紧点才对。”
王亚红着脸呐呐着把怀里的人圈紧了。
这个动作保持了一会儿，文千千开始热了，她想叫身后的人放开自己的，可一转头看到他垂在自己肩上的半张脸——这个家伙，居然头一点一点的在犯困。
感觉从舞会后，丫丫有时候真的容易犯困，晕倒似乎也是舞会后开始有的。她从被子缝隙中伸出手指，去轻轻碰对方的脸蛋，他越来越让人担心了。
王亚感觉脸上碰到了什么，立刻清醒了，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靠着千千打盹，连忙支起身子。
“丫丫，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才开始变得容易犯困的？”
长长的金棕色睫毛扇动着，藏在后面的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正惶惶不安地打量她。“说实话。”文千千提醒道。
然后他揪紧她，“喂喂喂，你别逃避别人的问题。”
其实医生总说是贫血，可是王亚自己怎么感觉的呢……明显不想贫血，他自己的身体他怎么不清楚，有时候觉得挺正常，做剧烈的运动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有时候又会脱力一样，没劲。
几天前他还相信着医生的贫血论，可是最近情况越来越糟糕，又是晕倒，又是脱力，和之前那些眼前发黑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了。
有时候他也会疑惑，明明前一秒还在工作室，下一秒就变成坐在走廊边，靠着墙喘气。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啊。
“丫丫？”对方好久都没有回话，文千千心里莫名开始不愉快起来，这算什么嘛，难不成不能和她说吗。
“对不起……千千，我也不知道，所以明天去做完全身的检查后，看结果就明白了。”他的脸埋在对方的背里，说话声震颤着，直通文千千的心脏。
文千千转过去，捧着对方的脸，开始搓揉。不知不觉中，原本他脸上的婴儿肥，现在都搓不出来了，和刚认识那会儿完全不一样，再次上手后，文千千才发现这一点。
怎么办呢，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哪一天就虚弱到消失呢？刚动了这个念头，文千千就立刻命令自己的停止，这都是什么不吉利的想法呀。
“千千……你不要担心。”
“怎么不担心嘛。”
“唔……脸疼……”
文千千松开了双手，说：“要不你就请假疗养吧？把身体养好了在想别的事情。”说完他们都沉默了，王亚没什么钱，靠着工资和一些研究所的福利，所以现在过的还不错，可是要是停止工作，那么日常的开销怎么办呢？
“哎……”叹口气，文千千头靠上对方的肩膀，一时间也想不到解决的方法。
慢慢对方也把头搭在她的头上，静静互相靠着。
“或许，我可以申请将现在手头的项目工期延长，这样就不用这么累了。”
说到这里，文千千倒是对他说过一次的那个类似瞬移的项目好奇起来：“现在你做到什么程度了？”
说到自己的研究，王亚来劲多了，他敲敲自己的通讯环，然后用手滑动着那一串球体，等一个标着星号的绿色光球出现后，他双击那个球体，从球体中四散出好几个小球。他指着这个像星系一样的东西，说:"看，这个就是我的蓝图。"
谁知文千千一脸不解，王亚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待久了，平时根本就不用向别人展示自己通讯环的东西，所以他都是直接默认打开独立视域，免得开开关关麻烦。
心里似乎被触动了，在文千千一脸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他傻笑了一会儿，把独立视域关上。
这次，文千千就能看见这个绿色的小星系了。
可能王亚自己已经完全记住了哪个球代表了什么，所以上面没有标注释。转头看制作人，他摊手，一副你戳哪个都可以的样子，文千千就伸手戳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球。
似乎是记录实验进程的文档，文千千下拉这个页面，然后她对自己的男友是个社畜这件事，有了更深一层认知……从开始有这个念头到现在不到一个月时间，王亚已经淘汰了两台自己做出来的实验机了。
然后那惨不忍睹的一长串……失败和半成功……还有……王亚默默，躲开文千千投来的视线。
“你这个！”她伸手揪住王亚的脸蛋儿，可恨这人现在脸上肉少了，不好揪。“这是什么？嗯？这一串没有间隔的时间点是什么？？？”
“就……稍微忘我了一点……”
“忘我了一点？”脸上揪不住，文千千就上两只手，用力挤它，一边气哼哼地斥道：“你现在变成这样，肯定是自找的！说！以前你是不是也一直都这么忘我的？”
“姆玉额……”王亚快速眨巴自己那双眼睛，表现得一脸委屈。他就是失败的次数有点多，所以一头扎进去忘记看时间了而已……
文千千看看那文档，再看看眼前这只社畜，斩钉截铁地说：“不信！”
捉住夹着脸的两只手，王亚把它们扯开，默默注视眼前人。
“干嘛，有话就说。”
“……忘词了。”
抽出手就给对方一个爆栗：“忘词！忘词！你看看你，脑子都傻掉了！”
“哎！哎！”王亚抱住头：“千千你不看别的了么，还是……还是……你继续打吧。”
哇，这人，好没出息……文千千莫名有股笑意，差点浮现在脸上。她赶紧忍住，心想：太可爱的人，真的有点难对他生气，要磨炼自我，忍住，忍住，不能心软。
“以后每天十点我就来督促你睡觉……没有可是！”
王亚缩了回去。
“你这样下去，就算有九条命也迟早玩完的。”
“千千，你看这一个球里就……”他抬手似乎还想自己展示一下自己项目的其他部分，试图转移话题，然后被文千千一个眼神堵住，只虚虚晃着左手，保持“请看”的手势。
发完脾气，文千千收回自己的“闪电凝视”，转头点开他刚刚指着的那个光球。
那是各种照片……“我的妈！”
“啊！不是这个不是这个！”王亚扑上来将文档关上，然后戳开另一个球。
她刚才……都看到了些啥……
震惊中，大脑都当机了，随后自我洗脑，强行无视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作者题外话】：王亚的实验失败相片集里，有着可怕的照片，一闪而过也十分具有震撼力。比如，被撕扯的{}后留下的{}，真是可怕呀，原来是个狠角色吗？（对待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