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这是被夸了吗？文千千有点小高兴，但是脸已经露出来的她，任何表情都再也无法隐藏了，所以梁启朝打照面地将那得意的模样看个一清二楚。
“你笑嘻嘻的干什么？我并没有夸你。手伸出来。”他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手中的细小针管，随后伸出手。文千千乖乖将手放上去，看他给自己打了一小针，“五分钟后告诉我什么感觉。”
梁启朝转身去收拾空掉的调配小瓶和针筒，再回过头就看到文千千正在偷偷往饭兜里扒拉……
“……”又一次相对无言。
爪子还伸在里面，文千千小心地问：“现在不能吃吗？”
“吃吧，也没什么影响。”将废料扔进回收箱，梁启朝拿消毒纸巾抹一把手后，走到自己的饭兜前坐下。
这是一个可以继续的信号，文千千掀开自己的饭兜盖子，里面放着肠粉和两个小蛋挞。嗯……混搭？她揭开下一层，是粥。的确是混搭，肠粉加粥挺合适，但是突然多出俩个蛋挞，是哪个地区的特别搭配？还是只是上一次自己说蛋挞好吃所以……
怎么总觉得自己全方位的被瓦尔基里当成小朋友对待了，自己到底是哪里给了他这种错误的印象？
“对了，你有联系过小王吗？”抬头看去，梁启朝果不其然正在下辣酱……
“联系过一次，但是他没有回应我，而我也不能出去，所以……”
“唔，我下午会去医院找他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哦……谢谢……”
突如其来的尴尬，让文千千低下头吃自己的小蛋挞，啥都不想说。这种尴尬，她曾经在陪自己的室友父母吃饭时，被询问爱子有没有谈恋爱时，感受过。
或者在“有没有”和“谈恋爱”之间应该加一个“擅自”，那真是一顿非常难熬的晚饭，自己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爱子有没有谈对象，所以顺利蒙混过关了。如果现在叔叔阿姨再一次请吃饭，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帮爱子打掩护成功。
所以爱子和程教授到底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是爱子单箭头还是教授单箭头呢？这是个谜。
话说回来，因为手隐形了，看上去就像是筷子和勺子在自己动一样，颇为有趣……文千千拿着筷子在肠粉上小范围挥舞，假装那筷子是乘着风或者什么魔法，在给自己喂肠粉。
所以文三岁同学，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被当成小孩子看待的原因呀！
另一边梁启朝正好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然后挥舞得正欢的文千千，穿过自己的手臂，也看到了对方那吃惊又无奈的眼神。“咳咳。”她硬是将甩出去的筷子收回来，假装自己只是发现筷子上有脏东西，随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一小块出现了。
“教授！”她跳到梁启朝身边，将那一小块举到他眼前说：“你看！”
“唔，看到了。”梁启朝用小拇指划了那一块皮肤一下，继续低头用早饭。
“那是不是我很快就能好了？”、
“有快有慢，不一定，看这药剂的后期反应怎么样再说。”梁启朝并没有表现得像文千千那样兴奋，因为他知道，这种效果此一时彼一时，就好像她的透明化速度有快也有慢一样，药剂起作用并且促进中和的速度也不仅仅依靠药物本身，更多是取决于文千千身体的反应。
看梁启朝表现平淡，本来雀跃的心也凉了不少，文千千细细看着那一小块，发现确实如他所说，范围再没有变化了。“会不会只是因为剂量太少？”她问。
“昨天那人给你打了多少？”梁启朝反问。
也是，之前那支也没多少，但是反应非常剧烈，看来并不是剂量越多就越有效的……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说有点难度，梁启朝让她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懒得想明白了。文千千坐回去，选择停止思考。
解决完早饭，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左右，确认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梁启朝着手进行药剂的稀释工作，看样子是想用吊瓶的方式给文千千注射。
“直接打不就好了？”
“当时被按着打了那么一支高浓度的药，你以为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你感受到剧烈的痛苦？而且心脏还有强烈的压迫感？”将那支药打进一个装满生理盐水的软胶袋中，梁启朝一边用扫描仪检测药物状态，一边说。
文千千抖了抖，原来那样是危险行为吗？她还以为会那么难受是因为药剂对自己身体造成影响的缘故，感情自己当时没死是幸运了？
准备好吊瓶的家伙，梁启朝将针筒里剩下的一点点药液打进文千千的手里，等着她的手显型。
“咦，不盲扎了吗？”
“你是在嘲讽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以为你能扎到……”
梁启朝一笑，讥讽地说：“也不是不可以，无论有没有打到血管里，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你的手的形状就不太一样了。”
文千千缩缩脖子，没接话。
以被注射的位置为中心，文千千的手背先由皮下组织开始，慢慢出现皮肤和肌肉，这变化有种肉白骨的感觉。不过文千千觉得在奇异的同时，又觉得特别惊悚，看到那么多组织部分一个个出现，像是自己用视线将自己的手解剖了一遍。
梁启朝在一旁看着，还笑着说风凉话，表示自己三生有幸能近距离看到活人的手的组织状况，精细且直观。
“连血管的位置都清清楚楚，文千千，你这技术要是能普及，世上因为扎不到血管而哭泣的儿童和失手的新人护士会减少三分之二。”梁启朝继续说着，“当然各行各业都有白痴，即使再直观也肯定有人扎不准。”
文千千听见这似乎将自己也嘲讽了的话，连个白眼和一句“滚”都懒得给，不是她敏.感，梁启朝嘴毒且喜欢暗暗戳她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放过他等于放过自己。
将针扎进去，然后把里面的钢针抽出来，将软管接上，梁启朝又说：“留置针是个好东西，使用它就可以保证患者动的时候不容易错位，你可以带着吊瓶到处动弹，出门惹事，甚至和别人打一架。”
“……”出门？现在？
“吊瓶我也选了软的，而且这个是自带压力系统的，就算放在地下也能顺利将药液压进你的血管。等会我把胶管在你手上固定好，你连拿着它都不用，直接放在地上就可以拖着到处跑了。”
“……”
“对了，饮食方面我认为没有需要避忌的地方，你可以叫瓦尔随便给你带，吃什么都可以。如何，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梁教授，我最近没有得罪你吧？”如果说那天晚上的事，那个应该是互相得罪才是。现在他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用棒读语气和自己说这种一听就非常讽刺的话，特别吓人。
“哪里，”梁启朝又一笑，“没有的事。”
心里依稀有了答案，文千千默默想：千万不要小看此人莫名奇妙就记仇的性格，本来只有一点点关系事的也能记到她头上，明明她是受害者的事也能记到她头上。
“对了，那袋东西你不拿下来吗？干坐着吊针不无聊吗？不到处闲逛一下吗？”
真的是超级“记仇”，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闲逛的？
“也好，我记得里面有口水鱼小袋装（辣），教授一起吗？”“……”
抱着辣鱼的梁启朝特别安静……
没有通讯环可以解闷，瓦尔又迟迟没有把零件带回来，梁启朝抱着辣鱼靠近正在看视频的文千千。
吃完辣鱼正想表达自己对视频见解的某人，被塞了一包辣条后，又安静了。
掌握了“驯服”方法的某人，心里一阵祥和，甚至想大笑三声。看到袋子里还有不少适用物品（辣），而且还附带凉茶后，她突然明白了瓦尔基里临走前充满关爱的笑容，还有他准备这东西的苦心……GJ！心里给老司机双击666。
想到就要做，瓦尔正在按顺序从一家家熟人店里搜刮零件，在朋友们被杀价杀到崩溃的哀嚎声中，他低头看了一眼震动的通讯环，会心一笑——啊，孺子可教也。
“孺子可教也。”相同的话语，在不同的语气和气氛下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
更不用说在这冷冰冰的声线出现后，这空旷的房间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仔细一听，还能听到什么细细的东西划破空气，簌簌作响。
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轻轻晃悠的吊灯和一个屏幕，那个瘦弱的身体正对着屏幕，跪在房间的正中央，跪在唯一光明下面。
“你真以为我会为你的冒进行为而这么夸奖你？”
“很……对不起……”低声痛叫过后，那声音的主人战抖着，低下头，匍匐在地面上。房间里并不潮湿，但是因为寒冷，双手附在地面上时，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水汽，或者那只是自己的汗水吧。用手指搓了一下，却又觉得那一块地面是干燥的。
又是一鞭，看不见的鞭子击中了侧肋，甚至让他挪动了一下，似乎在提醒他，对方能掌握他所有的动态，包括刚才那一瞬间的开小差。
“父亲……”忍着肋骨处的疼痛，控制好自己的喉咙，他在呻吟溢出嘴唇前，恭敬地将身体趴得更低。这不是祈求而是为了刚才的开小差道歉，他知道对方非常不喜欢被祈求，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任何求饶的话。
“别叫我父亲，我没有这么不听话的儿子。”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好像从来没有生气一样，但是听者却控制不住一般轻微颤栗，“旺达……”像是叹气，又或者只是刚好在呼气的同时开了口，这一声让他的颤栗停住了，“我对你很失望。”
“我错了，主人。”旺达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显示器，即使上面连对方的脸都没有，只有表示接通了通讯的声波线在起伏，但是他不敢让自己的表情有任何差池，就算自己看不到对方，但是对方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看进眼里。
“我让你出生，我给你力量，我让你自己选了名字，我甚至给了你自己规划行动的权利。只要结果，其他我都可以不理会。在所有人之中，你的权力可以说是最大的，你也一直表现得很好。
每次和你通话前，我甚至能感到期待。”对方慢慢说着，“旺达，你看，我对你的宠爱还不够明显吗？但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听着对方的话，旺达栗色的眼眸里慢慢升起雾气，他低声说着父亲，然后脸就被一鞭抽中，摔倒在地。
“我一开始应该说得足够清楚了。”
旺达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又爬回来，跪好。
“但是你呢，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姐妹’？”
“很抱歉……我不应该那么做。”
“你着急？还是嫉妒？”
“我……我着急也嫉妒。”旺达迟疑了一下，如实说着，然后他做好了继续被鞭打的准备，但是这次鞭子并没有动。
“哼，你着急些什么？就那么想要她吗？”对方嘶哑着声音嗤嗤发笑，“她确实可以成为你的‘妹妹’，但是你也记住了，你和她不是一个阶级的。她可比你高级多了，你却想给她‘命名’，不自量力。”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旺达低着头，感觉自己在这昏暗的地方缩成一团。
“怎么了，旺达？你是要哭吗？抬起头来！”在命令声下，旺达抬起脸，刚好一串水珠从他的脸颊边滚落，留下一道湿痕。
对方长时间的沉默，像是在欣赏他的脸，意识到这一点，旺达不再控制，让更多的泪水滑落——对方喜欢看，那自己便让他看。房间里沉默且寒冷，在冷气侵袭下，那瘦瘦的布满红痕的身板颤.抖着，甚至发出类似于啜泣的声响。
“好了，”半晌，男人似乎满意了，开口说道：“现在，让我看看你的状况。”
听到对方的话，旺达双眼一下由栗色变得通红，静静等待着。“看来状态还可以，用C试剂吧，我下达命令了，明天去拿。”
双眼的红色消去，旺达再次弯腰说：“是，谢谢主人。”
感觉什么东西轻轻按在他的头上，本来想直起身的动作停住了，旺达又忍不住颤栗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因为喜悦。
“旺达，你是我迄今为止的杰作。”本来被当做鞭子使用的东西，现在却在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是，我明白。”旺达心里一阵狂跳，声音都变了。
“我创造了你，所以我爱你，我的孩子。”看不见的物体从头上移动到下颚，将他的小脸托起来，用末端轻抚他红肿的眼角，将湿痕蹭去。那感觉就像有人在轻轻舔舐他一样，旺达苍白的脸颊病态地泛红，眼泪又溢出眼眶。
“请不要，再次消耗我对你的爱。”
“是，父亲。”感受对方的抚.摸，旺达闭上眼，表情无比顺从。
房里响起低低的交流声，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场鞭刑，单纯听声音，还以为真的是一对父子在交谈。可是室内的空气仍然冰冷，从来都没有回暖过……
“哎哎哎……阿嚏！”
梁启朝见状，默默挪远了些。
文千千搓搓鼻子，心想，是不是有谁在说自己坏话，然后她孤疑地看向一旁一脸嫌弃的人。
“干什么？”
“没什么，”文千千伸展一下自己因为坐久了而僵硬的身体，之前落下没来得及看的视频已经补得差不多了，零食也解决了不少，她甚至开始尝试用甜食去堵梁启朝的嘴，可惜收效甚微，“瓦尔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可能出车祸了吧。”
“梁教授！你怎么能咒别人呢？”
“死不了。”
“这个补救的说法也太糟糕了！”
“哼……”
“什么补救？”这时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正好是他们刚刚提到的人，“哎呀不好意思，很久没去找他们了，叙旧花了点时间。”瓦尔领着小盒子走进他们的视野中。
“瓦尔！”文千千跳起来打招呼。
“你不会是，又去搜刮他们了吧？”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既然他们那边有这种规矩，我自然就按规矩办事嘛！”
“才人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吧，还叙旧，我猜猜，这次你又创造了多大范围的低价地狱？”
“没有没有，我很收敛的。”将手里的盒子交给梁启朝，瓦尔基里笑着说。
低头检查盒子里的东西，梁启朝戴上绒手套，小心翻弄着。
看他神情认真，瓦尔没有出声打扰，转向千千说：“怎么样，感觉还好吧千千？”
“你看！挥舞着已经显现的双手，文千千笑着说，“已经在恢复了！”
“那就好，没‘看到’你的日子里，我好寂寞哟！”
“……胡扯，也就那么一会儿而已。”嘴上这么说，但是文千千笑容灿烂。
瓦尔也笑着，他凑过去，细细检查文千千的脖子。上面还留有淤痕，但是颜色开始发红、变浅，他轻轻用指尖小心触碰着。
文千千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已经没有在痛了！”
“唔。”瓦尔应着，又弯腰去看她的脚。
赶快把脚曲起，支在凳子上，文千千说：“这里也不痛！你看，连痕迹都消了！”
梁启朝看了两人一眼，插话：“瓦尔，这个件有点破损。”
一听，瓦尔基里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走过去就着梁启朝的手细看，后面文千千偷偷松了口气。
【作者题外话】：旺达被训了，旺达觉得委屈，旺达委屈后被顺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