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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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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珉借赵家的名头顺利进了牢里, 探视胡车儿。

胡车儿耳朵灵,分辨出谢珉的脚步声,一下子扑到栏杆上, 激动叫他。

谢珉看到人,给引他过来的狱卒塞了点碎银, 狱卒掂了掂分量, 将银子默默收进袖口,摆摆手欣然道:“快一点。”

谢珉应声,赶忙过去, 见胡车儿一幅委屈至极快要落泪的表情,担忧说:“他们打你了?”

胡车儿摇头, 明明之前还在破口大骂, 见到谢珉却不争气地喉头哽咽:“我就是……就是……我帮过那么多人,这种时候只有你……”

胡车儿进了牢还不当回事,想着自己帮过那么多人,肯定会有人替他申冤叫屈,结果他苦等了几个时辰,只等到了谢珉一人, 那他付出那么多年,到底得到了什么?之前狱卒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人来见他的。

都怕引火烧身, 只有谢珉, 只有他。

谢珉安抚了一小会儿, 看了眼一边神色不耐的狱卒,知晓时间紧迫, 低声问:“你有没有杀人?”

胡车儿连连摇头:“我昨夜一直在睡觉。”

谢珉心中大石落地,胡车儿说没有他就信,他问道:“你之前偷到那个飞镖后, 将它怎么样了?”

“当了。”胡车儿在这几个时辰里绞尽脑汁将将那飞镖去路想清楚了。

“当哪儿了?”

或许是谢珉太过冷静,胡车儿也很快收拾好心情,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道的告诉谢珉。

边上狱卒计着时间,厌烦道:“好了好了,可以了,走吧,别让我们为难。”

谢珉说好,最后和胡车儿说:“你别着急,等着我,会没事的。”

狱卒忍不住讥笑一声。

胡车儿瞪他,怒道:“你笑什么笑?”

狱卒不屑扬眉。

一个小倌一个窃贼,杀人的死罪,这小倌居然敢担保没事。就是勉强和赵家攀上点关系,赵家会自降身段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包庇杀人犯,抹黑的是赵家的名声。

谢珉没搭理狱卒,和胡车儿告别从牢里离开,按照胡车儿所说,在寒星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了那家当铺,走了进去。

正是午后,长街上人多眼杂,百姓见一身锦衣的谢珉堂而皇之进了当铺,小声议论。

“胡车儿对他那么好,人现在进牢里了,他还有空逛当铺?”

“我听人说他早上去官府见胡车儿了。”

“啊?那他这是?”

“我进去瞧瞧。”

几个好事的百姓佯装客人走进当铺,在店里随意逛着,拿起手边物什把玩,心思却全在和掌柜说话的谢珉身上。

老板看着谢珉道:“这位客官想当什么?”

谢珉闻言眉头陡然一皱,很快恢复淡然,坐下说:“老板怕是不欢迎我吧?”

老板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问:“怎么会?客官这是何意?”

谢珉笑说:“老板知不知道我是谁?”

老板低头敲算盘:“不知道。”

谢珉“啊”了一声,转身指着门外:“但我刚才在门口找了个人问了下,他说老板认识我。”

老板敲算盘的声响有些乱,停顿一秒说:“您怕是说笑了,我真是第一次见公子。”

当铺里百姓窃窃私语。

“他以为他是谁啊,是个人都得认识他。”

“就是,谁有那闲工夫管他的事。”

谢珉说:“那既然是第一次见我,我穿那么华丽,你为何问的是‘我想当什么’,而不是‘我想买什么’?你觉得我买不起?你知道我没银子?还是说,你知道到我不是来当东西的?”

谢珉说到最后,语气泛着冷意。

或许是天热,老板额上渗出一点汗。

谢珉说:“老板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答?是不是我现在说的和你打的腹稿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预计我会直截了当地问‘老板可还记得那枚胡车儿典当的飞镖,可知晓它卖给了何人’?”

老板声音低了下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珉笑了:“然后你会答,‘时间太久远了,不记得了’,我如果要问你看存档,你会说,‘都这么久了,一枚飞镖而已,存档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周围人不是蠢的,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议论声渐大。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当铺老板像是有些紧张,不住拿袖口擦额上的汗。

谢珉看了眼身后百姓,善解人意地说:“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板看看店铺里看热闹的百姓,又瞅了眼近处的谢珉,咽了咽口水,像是左右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说:“您等我片刻。”

谢珉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好。”

老板往里间去了,大约一分钟后出来,说:“跟我来。”

谢珉站起跟上他,刚一进去,老板就将身后的门锁上了。谢珉注意着他的动作,唇抿成一条直线。

里间里除了老板还有两个雇工,相较于老板的羸弱,那俩年轻男子身强体壮,此时见他进来,都隐晦地看着他。

老板压低声音,语气十分诚恳内疚:“我实话实说吧,我的确认识您,只是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我不想惹祸上身,所以装不认识,还请您行行好走吧。”

“借一步你只想跟我说这些?”谢珉抬头逼视他,一字一字问,“谁买的飞镖?”

掌柜沉默了。

“您为何要咄咄逼人呢?”因前番谢珉已经将他准备的说辞说尽了,掌柜一时竟不敢再说那番话来,讽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话您听说过没有?”

“你像是底气很足的样子啊,”谢珉笑问,“不怕我男人赵澈?那人比赵澈还厉害?还是说你受人威胁必须封口,否则性命不保?我愚钝得很,觉得普天之下能让你情愿选择得罪赵澈的,除了皇家和楚王,也只有自己身家性命了。”

当铺老板的眼睛飞速眨动起来。

他给了背后两个雇工一个眼色,眼中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无奈。

谢珉像是没感觉到身后两人的靠近,忽然说:“不是楚王和皇家的话,你告诉我是谁,我保你身家性命,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当铺老板一愣,吞咽口水的频率越来越快,他脑海中先前那人说的话在一遍遍回荡——你告诉了谢珉就别想活了。你以为谢珉身后的赵澈会保你吗?这种时候,赵家根本不敢得罪我们,特别是只为了个小倌。

当铺老板声音颤抖,嗤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便是变相承认有人威胁他。显然他不自觉对谢珉抱有一丝希望。

谢珉皱了皱眉,老板的反应很奇怪,他惧怕的很具体,不是那种空泛的恐惧,是具体到入骨的害怕,什么样的人在百姓间会引起这样有信服力的恐惧,以至于让老板甚至觉得高高在上的赵家都不值得他如此担惊受怕?

这人还得同时有害胡车儿的动机……

谢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表情微妙:“是不是甄太监?”

当铺老板表情有一秒僵硬,低下头,强颜欢笑:“你说笑——”

谢珉越发笃定,心下只觉万般其妙,打断道:“如果是他就更不用担心,你替我作证,赵家趁机烧一把火,甄太监杀人害命还陷害他人,必死无疑,那些权宦哪个敢出面,就不怕惹了一身腥?到时甄太监人都不在了,谁还会威胁你?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谢珉仔细陈述利害。

当铺老板嚅嗫,大概是在权衡,额上的汗越出越多,整个人都像掉进水里,湿漉漉的。

他做了好些年生意,脑子还算灵光,说:“你就确定赵家就会出面?”

谢珉保证的是很美好,可这一切都建立在赵家肯出面的基础上,可万一赵家不想趟这趟浑水呢?胡车儿要是官司打不赢,那最后他就要跟着倒霉。

他宁愿昧一点良心安安稳稳,也不做没十足把握的买卖水深火热,即使有很大的可能能为民除害。

谢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件事赵澈不愿担风险,所以不给他任何助力,只让他一个人去办,这样即使失败了,赵澈也能和宦党推脱说是自己自作主张,当铺老板当然更不愿担风险。

人人皆自保,风险全在自己身上。

雇工就在谢珉身后咫尺的地方,当铺老板叹了口气,心道对不住,给了他们一个确定的眼神。

胡车儿一案明日一早就堂审,堂审完板上钉钉了他就将谢珉放了。

谢珉倏然冷笑:“谁敢碰我?!”

三人皆是一惊。老板不再犹豫:“拿下他!”

谢珉却先扯了腰带。腰带落地,顺滑的锦衣也自肩头褪下,穿在里面的玄袍暴露出来。

身后雇工不明就里,听老板的话要去按住他,身前当铺老板盯着那件衣服,魂却吓没了:“这……这是……”

他浑身颤如抖筛,使劲睁了睁眼睛。

民间一般不穿明黄锦衣和纯黑锦衣,前者避讳皇帝,后者避讳楚王。

眼前这件,不仅是纯黑锦衣,上头还纹有……四爪金蟒。

民间服饰不许纹蟒纹龙,而蟒袍是先帝独赠楚王的,全天下只有一人能用这图案……

这件衣服……

当铺老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朝谢珉连连磕头,磕头声之响,恨不得将地砸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楚王饶命!公子饶命!”

没人有那个胆敢私造并穿楚王衣袍,这跟披龙袍大同小异,被发现了是株连的大罪。在民间,楚王无异于第二个皇帝。

楚王还嗜杀,楚王亲军杀人不见血。

见袍……如见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