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冷笑一声：“三年前西北兵祸，贪墨赈灾真元石七千万，秘密处死上奏百姓十七人灭口。丁培宁，你认是不认？”
丁培宁哪里敢认：“回殿下，臣，臣冤，冤枉……”
啪一声脆响截断了他的话，却是琉璃直接把茶盏砸到了他头上，声音像是没有了怒意，却是一片冰冷：“冤枉？好，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说得出这两个字。瑜亲王，带着你身后两位姑娘上前来。”
陈筱看起来丝毫也不意外，从容地带着楼兰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越众而出：“是。”
众人莫名地看着这三名女子，一时弄不清琉璃是要干什么，这事儿跟这位新上任的瑜亲王有什么关系？
怜舟墨低下头，掩住了唇畔一丝笑意。
“明月，你来得突然，也来不及专门为你接风洗尘了，还要劳烦你，替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说真话。”琉璃的声音一反平日的冷漠，显得极为客气，“睁眼吧。”
殿内听得一头雾水的群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听楼兰应了一声，转身面对殿内众人，脸上挂着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舒服的浅笑，玉手抬起，轻轻掐了一个手诀，然后闭上了双眼。
不需要过多赘言，当看到楼兰眉心处睁开的那只冰冷的金色竖眼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视者。
还站着的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跪着的却已都是脸色惨白，丁培宁更是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视者拥有永恒之母赐予的天眼，是撒旦尊者的耳目，别说在深渊里，便是细数混沌以来所有位面，也只有她不想看到的，没有她看不到的。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视者站在这里，再喊什么冤枉，真等她把证据摆出来了，等于自打耳光。
“还有异议吗？”琉璃冷淡地扫视一眼，见殿内鸦雀无声，便道，“既然没有了，李大人。”
李萧然应了一声，手一挥，身着紫衣的在字部成员便带着他们手中押着的罪臣们各自退出殿外。众人心里都清楚，在这样的场合落到在字部手里，别说根本保不住性命，就算保住了，也再无可能在圣城立足，更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琉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动静，只看她今天雷厉风行的动作就知道，这位摄政长公主殿下之前三十几年的沉寂绝不是心存顾忌，更不是心慈手软，只不过是冷眼看着，养到时机成熟了，才一刀宰下去。而效果也是显著的，沐璟念出来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前字部调查出来的也好视者看到的也罢，不只是震慑住了已经被押下去的那些人，也是在提醒警告还站在这里的他们，敢有二心的，心怀鬼胎的，别以为自己逃得了，门外那些就是榜样。
宴会到了这时才算是正式开始，各色美食美酒流水一般呈到各人面前，乐师们手中流淌出动听的音符，美丽的舞姬伴着音乐翩翩起舞，人们脸上带着笑容谈笑风生，然而觥筹交错间大殿内的气氛却很微妙，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像是刀子刻在木板上的一般，十足僵硬。
楼兰和怜舟墨坐在陈筱下首，后者正用团扇掩着口凑在楼兰耳边说着什么，黑水晶一样灵动剔透的眼睛微微弯着，显而易见心情很好。楼兰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却带着真切的温柔。如果说原本二女受到的关注是因为外貌和气质，最多只是好奇和不着痕迹的打量，现在盯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可就不那么平和了，一道道含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各自剥析着楼兰含笑的娇颜，一寸一寸，一毫一毫，审视着分析着评判着对比着，越看越是忌惮越看越是心惊。这个少女，被永恒之母赐福的视者，撒旦尊者的耳目，拥有着清新自然的打扮，绝色美丽的容颜，明明那样年轻，稚嫩得像枝头的新绿，却丝毫不显青涩，全身上下，妆容、衣着、眼神、表情、言语、动作、姿态，无不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举手投足更如行云流水圆润如意，羚羊挂角浑然天成，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真是由不得人不高看几分。
不光底下坐着的官员勋爵、小姐贵妇，便是高坐殿上的几位殿下之间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位年轻的视者打转。
“明泽，看看人家那仪态，到底是尊者陛下亲封的明月公主，骨子里就带着贵气。”冷婳用杯子碰了碰冷衣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轻笑道，“哪里像你，说起来还一样是娇养出的金枝玉叶呢，要是和她站在一块儿，真是活脱脱一个乡野村姑。”
“不劳舞阳姐姐费心，大不了妹妹以后看见她绕着走。”在公开场合，深渊临字部的十二位殿下彼此之间都是以封号称呼的。明泽公主冷衣和舞阳公主冷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情同姐妹，现在后者这样说，显然是打趣的成分居多，冷衣也不在意，随口应了一句便转开了话题，“不过，舞阳姐姐，你瞧瞧明月身边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有点眼熟？”
“明泽妹妹真是糊涂了，她可不就是那个……”琥珀到了嘴边的“女疯子”三个字在琉璃一记冷飕飕的眼风下硬生生咽了回去，“……可不就是上次魅惑之神白醉娆白少君提到过的，明月的妹妹，单名一个墨字。”
“说到这个，”冷婳像是被琥珀的话提醒了一般，“永宁殿下，怎么白少君现在还不见人影？我记得她应当是一早就入宫觐见了吧？”
“舞阳，急什么。”琉璃随意地剥开一只朱橘，吃了一瓣儿，闲闲笑了，“该见到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见到的。要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重头戏可都还在后头呢。”
闻言，琥珀等人彼此相顾，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姐姐，那个绛紫色衣服、吊梢眼柳叶眉的，就是旭亲王以漠？”就在上方几位殿下打量楼兰二人的时候，怜舟墨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们，“看着倒挺清秀，听说在字部里头那些个新的刑法都是他给琢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