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抽噎开始逐渐接不上喘气的节奏，整个人都憋的通红。她不顾一切的趴倒在床榻边，伸出原本就粗燥的手，拉着希风的手开始不断的在掌心磨蹭。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眼泪随着面部的扭曲开始流淌下来，一滴滴滚落。
苏暖于心不忍，顾大娘的哭声成功带动了她奔不住的情绪，尽管侧过头，尽力的抬起眼皮睁着眼，却还是有东西落下来。
这会苏暖没有问，老头呆愣的站起身，走到几案边，自己倒了一杯过夜的凉水，一口饮入了嘴里。他坐在交椅上，有种长谈的感觉。
“唉，可惜啊，可惜。”
苏大娘听到了老头的话语，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带着她最后一根仅存的理智，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转过身，跪着双膝一直走到老头和苏暖的身边，两颊两侧早已湿润的不成样子了。
她为了他的儿子，放下了一个妇人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尊严。
“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苏大夫，先生，我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儿啊，只要他能醒过来，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她跪在苏暖和老头之间，眼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给她一个答复。
老头无奈的侧过头，他不敢直视顾大娘的眼睛，这是苏暖理解的，作为一个医者，这种眼神往往胜过千百倍钱财意外的诱惑。
这是人命关天啊事情啊，而他们作为一个医者，世人敬仰的医者，却无能为力。所有顾大娘的眼神，让他们觉得惶恐。
但是苏暖并没有回避。顾大娘看着老头侧过头很快就跪到了苏暖的跟前，苏暖动不了脚，只能用手示意顾大娘起来。
“顾大娘，快起来，苏暖不能乱了大小长辈之分。”苏暖说着，李沛珍早就代替她走到顾大娘身边，安慰着想要把她扶起来。
顾大娘却执意不肯，她是铁了心了。
苏暖无奈，只能把轮椅换个角度，让她不是朝着她跪下。她看着这个丢弃尊严的女人，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些日子藏在她肚子里的话。
她想，尽管他们不知道，但是身为她的母亲，该是多少知道一点的。而且苏暖一直觉得，顾大娘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永远不想要告诉别人，甚至可以为了这个秘密不惜放弃生命的代价。
就像上次那样，那把匕首在她的胸膛留下了致命的刀痕，她却始终紧闭着嘴巴，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次，苏暖必须问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靳冥。而不是希风……希风已经死了，这是个不可否认的实际。
想到这里，苏暖轻口说出的话语，不禁透着几分悲凉，吹到顾大娘的耳际，让她生出几分同情。
“顾大娘，如若想医治你的儿子，我们必须知道他到底中了什么毒。”这句话说的很坚定，她的眼神即便透着泪光，却也是异常笃定的看着这个妇人。
她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很显然，顾大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微微一震，但是她的态度并没有做出回避的样子，她整个跪到的姿势一下子趴在夹板上，好像倾出了所有。
她的嗓音依旧沙哑，却是一字一句的说的分明。
“那年冬季，我从襁褓里抱过他的时候，他就有这个病状，那时我不惜跑断了整个启国上下所有神医的处所，却都没有成效。一个神医曾经告诉我，她患了一种叫赤焰焚的毒，但是终究没有对策，这一病就是二十一年。”
妇人深邃的双眸陷入了持久的深思，眼里的一幕幕好似都是一场腥风血雨让她不能平静。
不过这些话，她总算是说出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苏暖总觉得她的眼底深不可测，她说出来的只不过只言片语罢了。
不过苏暖理了一下思路，大致明白了几点。
首先她说希风是她从襁褓里抱过来的，也就意味着希风并非是这个妇人亲生的，其实这点苏暖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从一开始苏暖就发现希风和顾夫人之前丝毫没有相同的容貌特征。
但是她说从襁褓起希风就患有这个病，也就是说在希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遭到毒手，而且一病就是二十一年，这点让苏暖大为惊讶。
不过一瞬间，她的睫毛为之一颤，她猛然想起了，谢钰被人中下蛊毒的年纪，那时他仅仅是个孩童。
苏暖眨着眼睛让自己很快从回忆中恢复过来，想起妇人说到的第三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这个毒，叫“赤焰焚”听起来就叫人胆颤。确实希风发病的时候，他的浑身都是滚烫的。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无名的神医说的，苏暖无法确定，那个所谓的神医是否只是编了一个幌子来骗顾大娘。
顾大娘这会全盘托出了，却迎来了老头的关注。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起来，这让苏暖和顾大娘看见，同时发现了希望。
“赤焰焚，赤焰焚……赤焰焚!”老头的嘴里快速嘀咕着这几个字眼，每说一边都加强了笃定的语气，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是猛地抬头的。
“顾大娘，你只需告诉我，你儿子到底是不是斧龙帮的！若不是，他兴许还有救。”老头的语速极快，他的眼里带着希望，且异常坚定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顾大娘。
苏暖只听到了有救二字，所有的神经就跟着起来了。确实这两个字就是这样有魔力，她侧头看向榻上的靳冥，这个异常白净的脸庞，让她心痛。
她转头，同样关心顾大娘的回答。
而顾大娘的表现，却并没有苏暖想的那么激动，当她听到前面几个字的时候，她整个人趴在夹板上，若是没有手臂的支撑，肯定是倒下去了。
为什么，她听到了希望，却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毛的激动，而是比刚才的样子还要落寞几分。
从她持久的缄默中，苏暖看出了答案，很显然老头也是。
苏暖在心里长叹一气，兴许她早该想到的。那时为希风做手术的时候，或者那时老头指着鼻子痛骂靳冥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个希风，他本不凡。
不然，那胸前两把斧头又该如何解释呢？况且之前她就一直怀疑，把她绑架带走的那些人是斧龙帮，而他们口中病重且失去记忆的，不就是希风嘛!
当时她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想保住她自己的一跳性命，但是如今想起来，却是阴森的很。所有的信息都巧合的对上了，而顾大娘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