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替她紧张。”顾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臂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小玲，我有点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什么？”林小玲在原地未动。
“初瑶一向很谨慎，她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你说那行代码真的是初瑶写的吗？”顾浅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小。
林小玲心中一动，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浅浅，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代码是她自己提交的，不是她写的，难道还是我写的吗？”
顾浅不明所以地看了林小玲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小玲，你激动什么呀？我只是觉得奇怪，又没说是你。难道你觉得初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林小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初瑶说那晚很困了，有可能是过于疲惫，所以一时疏忽吧。浅浅，你也早点，公司的账号不让借给别人，初瑶不至于傻到让别人用自己的账号提交代码吧？”
“说得也是。”顾浅想了想，觉得林小玲说得有道理，就不再纠结了，叹气道，“唉，希望保险男不要怪初瑶。”
林小玲若有所思，似乎是在为陈初瑶默默祈祷，实际上她是在祈祷陈初瑶不要改变主意，将自己供出来。
办公室内。
沈瀚泽的脸色让陈初瑶莫名地紧张，他坐下来喝了一口普洱，平静了一下心绪才跟陈初瑶说话：“我想要一个解释。”
这么低级的错误，如何能有合理的解释。
陈初瑶低着头，小声道：“沈总，我当时一时疏忽，下次一定小心。”
“初瑶，你知道一时疏忽会引起多大的问题吗？一个小小的分号，可能导致整个程序都运行不了。若是无法运行也就罢了，万一出现严重的事故呢？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我的办公室，你说过什么吗？你说自己对代码有洁癖，不允许自己的项目里出现任何不规范的代码。可你是怎么做的？明明从编辑器里面就能看出来的错误你都没有注意到，更别说写完之后去检查一遍了。”沈瀚泽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语气很平静，但实则怒火都憋在心里。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看重的陈初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陈初瑶被训得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她不想给自己找理由，更不知道怎么辩解，毕竟她真的是无辜的，若是说有错，就错在不该让林小玲修改自己的代码。
“有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一名航天局的工程师因为计算错了一个数字，导致了一场空难的发生。故事虽然没有新意，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也的确有那么多生命因为那样一个失误逝去了，任何人都无法弥补。陈初瑶，你口口声声说加入无人科技，是为了让无人车变得更加安全。这就是让无人车变得更安全的态度吗？你这不是在为无人车的发展做贡献，而是在草菅人命！”或许是期望越大，因此失望也越大，沈瀚泽冲着陈初瑶吼出来。
听到“草菅人命”这四个字，陈初瑶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这个指控实在是过于严重了，她承受不住。原本就是带着满心希望加入无人车这个行业，如今自己闯了这样的祸，好像心里所有的愿望都破碎了，沈瀚泽这重重的一击，让那些碎片无情地扎在陈初瑶的心上。
痛，很剧烈地痛。
陈初瑶的眼前浮现出了徐一航躺在停尸间的样子，她曾无数次去想象徐一航出车祸时的画面，每一次都痛得让她窒息。她以为自己做了无人车工程师，就可以避免那样的惨剧，可以让人世间少一些人去承受因车祸而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此刻，她发现自己不是在改变，而是在助纣为虐。
她不敢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无人车失控，将会造成怎样的人间惨剧。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写出的每一行代码是那么重要，这种压力巨大，巨大到让她无法承受。
“你……”沈瀚泽刚要往下说，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陈初瑶滚落的眼泪，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任谁也不能眼看着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而无动于衷，可沈瀚泽极少看见女孩子哭，对于哄人更是没有经验。他有点慌了神儿，愣了好久才说出来一句话：“你别哭啊。”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陈初瑶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陈初瑶的眼泪一滴连着一滴落下来，沈瀚泽坐不住了，他赶紧站起来抽了几张纸递给陈初瑶：“擦擦眼泪。我刚才把话说重了，我……”
陈初瑶也觉得极不好意思，她极少在人前掉眼泪，可偏偏最近几次难过都被沈瀚泽撞上了，上一次是徐一航去世，这一次更丢人了，竟然在沈瀚泽的办公室里。
陈初瑶慌乱地把眼泪擦干，嘴硬道：“我没事。”
沈瀚泽倒了一杯水递给陈初瑶。
陈初瑶伸手接过来，水是温的，捧在手心里很暖。
“我刚才一时情绪失控，我道歉。”沈瀚泽可不想再看见陈初瑶哭了，他不想再体会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认真地看着陈初瑶道歉。
话说出口之后，沈瀚泽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是怎么了？自己竟然跟下属道歉？更何况自己就是说了她几句而已嘛，她确实有错，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转念一想，道歉就道歉吧，万一一会儿又哭起来，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陈初瑶的情绪平静了许多：“沈总，您不必道歉，您说得没错，我写的每一行代码都关系着用户的安全，我不应该这么疏忽大意。”
沈瀚泽观察着陈初瑶的情绪真的平静了，终于可以正常交流，心平气和地道：“我对你的期望一直很大，坚信你能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工程师，所以要求也高了一些，看见你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有些着急。其实每个人都有疏忽的时候，下次注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