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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情寂如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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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朗约徐胜男下班后见面。徐胜男问他:“去干什么呢?”

她想的是,两个人见面还有什么意思,干什么有意思呢?她似乎在突然间,就对叶明朗没有了任何感情,不止对叶明朗,还有对郑远航,或者是对所有男人。

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是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情寂如僧,波澜不惊。她甚至开始讨厌男人,她厌烦任何一个打扰她清静的人。她只想安安静静,清清静静的度过自己失恋的悲伤。

这种感受实在奇怪。和时长远藕断丝连的时候还总想着拈花惹草.....

叶明朗说:“出来吧,我想见你。”

他话一向说的简洁。简洁得话最难使人拒绝,连想个借口都找不到角度下手。徐胜男说:“去哪儿呢?”

叶明朗说:“你想去哪儿?”

徐胜男说:“喝酒?”最近喝酒太多,她自觉有负罪感。

叶明朗却干脆利落的同意:“好。”

两人相约在慢摇吧。这算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过往,徐胜男去的最出格的地方,也不过静吧,虽然也是灯红酒绿,可环境相对单纯,前半夜有相声或者歌舞等节目,下半场是寂寞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喝酒。偶尔有几个闹腾点的,无非玩儿个骰子。

慢摇吧里有个宽阔巨大的舞池,舞池中各色灯光交互闪烁,灯光下是一群穿着时尚暴露的男女,摇动着自己的腰肢和手臂,夸张的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徐胜男一进门,就想到了一个词:“群魔乱舞。”

想着,又不由发笑,她现在也算群魔里的一只小鬼。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不出众,却也不出格。叶明朗却依旧穿了一件对襟长衫。不知道是改良过后的汉服,还是佛教服饰。

徐胜男替他难为情,想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不敢这样出格——不敢在这儿出格,不敢在任何地方出格。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把自己装扮成人海中最平凡普通的一朵浪花儿。

叶明朗却一派从容,周围的人也并未侧目。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点了酒。

徐胜男的心放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刚的难为情,实在小家子气。

叶明朗倒了酒,问她:“你还好吗?”

这句话真难回答。

她端着酒,仰着头一口喝尽,喝完对着他笑:“你觉得我好不好?”

叶明朗真诚的让人讨厌:“我不知道。”

徐胜男又笑了:“我很好。”事实上她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好。牙齿没治好,甚至有了愈加严重的倾向,爷爷死去的伤痛没平,失恋的阴霾也走不出去。

可是这么多不好,被重复着一再说了许多遍,说得实在让人厌烦,别人听得厌,她也说得厌。

她重复了一遍:“我很好。”她以再次肯定来驱赶那些熟腻的厌烦。

叶明朗眉目低垂,这一垂眼,垂出了一副属于庙堂泥塑的慈悲相。他说:“好和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胜男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和不好,有什么关系呢?”想来也是,并没什么关系。

当意识到这种没关系,心情竟然变得轻松,她把柠檬水里的柠檬捏出来,夹在两个手指尖,对着叶明朗微笑:“如果再豁达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立地成佛?”

叶明朗笑而不语。

徐胜男开始喝酒,一杯接连一杯的喝。叶明朗也不劝,看着她一杯接连一杯的喝。

她莫名喜欢这种感觉。她是自由的,甚至可以是放纵的。

当她充满了欲望冲突和不安的时候,她可以轻佻的对他说喜欢,他可以以宽宏慈悲的爱回应。当她低落沮丧沉寂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当一块背景,或者一块石头,没有强行介入,搅乱她的心。

她沉浸在这种自由和放纵里,忽然觉得自己感受到清明,甚至是大彻大悟。

她说:“认识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叶明朗微微点头。

她垂着头,声音轻飘,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认识时长远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认识郑远航也很幸福,认识李娟也很幸福......”

她掉了眼泪,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或许她生成江北橘的孩子也是种幸福,爷爷的死去,也是种幸福——幸福和不幸又有什么区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能反抗,便只得享受。

叶明朗说:“心能平静,和幸福、不幸福都产生链接,就是一种幸福。”

他又在说禅语了。她不想听。不间断的端着杯子喝酒,一副要把自己灌醉的模样。

叶明朗由着她喝,不拦也不劝。

这让她感觉安全。酒喝的安全,喝完酒还是安全。她又想起时长远。和时长远喝酒,总是不能喝得尽兴。他总是会以各种方法夺她的杯子,说什么喝多了不安全,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喝太多酒。

凭什么呢?凭什么呢?不喝酒她满心的惆怅怎样排遣?不喝酒她压抑的内心怎样解封?

她把自己喝得醉眼迷离,她觉得自己周身上下又充满了躁动和魅惑。

她深深的看着叶明朗,就好比看着庙堂里的泥塑:“你为什么约我呢?”

叶明朗说:“我想见你。”

真是一句让人讨厌的话。她不满意这回答。

“为什么想见我呢?”

她渴望听到他的表白。一个男人无缘无故约会女性,还能是什么原因?

她以眼神逼视,想逼迫着叶明朗说出那个她想听的答案。她意识到了这答案必定让她为难,她知道她回应不起他的喜欢,可她还是要听,还是想听。

叶明朗也深深的和她对视。眼神中一片澄净清明:“我知道,我和你是有宿缘的,我不知道这缘分是因何而起,我想见到你,或许会明白。哪怕不明白,也会催使因缘成熟。”

徐胜男说:“成熟了会发什么?”

叶明朗摇头:“我不知道。”

好一个我不知道。

她不再问。干脆利索的喝酒。喝酒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倘若真是因缘,那估计是老天给她绝路中留下的一扇窗,绝路中留下的一盏明灯。

她帮助不到他,他单方面承担她的情绪和痛苦。倘若他上辈子没欠她的债,那么一定是来普渡她。

她拿一双醉眼看叶明朗,看着看着,又静悄悄的掉了两行眼泪。

她在心里喊他爸爸,喊完又喊他妈妈。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荒唐,可她就是想这样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