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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最后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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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橘的世界崩溃了。她粗声大气的骂,连哭带喊的骂,她骂的是现在也是过去,她骂的是她整个不被人看见不被人珍爱的生命。

徐胜男她姥姥坐在床头抹眼泪,她舅舅江建国一会哄她一会骂她,不管哄她还是骂她,她都以高亢嘹亮的哭骂回应。

她哭骂她的痛苦和不甘,她哭骂这个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人心疼她。

她姥姥拿手捂着胸口,她被江北橘哭得气胸疼,疼得喘不过气。

她姥爷心疼姥姥,气极了,照着江北橘的肩背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压垮江北橘的最后稻草。

她在哭着闹着,是想被人看到她的委屈,是想被她的亲爹亲妈抱在怀里像孩子一样疼惜。可是,她挨了打。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挨自己亲爹的打。她嚎了一嗓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打着滚的哭嚎。她说:“我活着干什么,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天底下没一个人念我的好,没一个人懂我的心,自己亲爹亲妈恨我,爷们恨我,孩子恨我。老天爷呀,让我死了吧!”

她扑腾着,打着滚,拿巴掌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一个巴掌扇下去,半边脸肿了,她还不肯罢休,接二连三的往自己脸上扇。这是她的疯狂是她的绝望。

她走到了绝路,她一颗心疯魔的欲生欲死。

她姥爷搀着她姥姥去徐胜男她大舅家躲避。她大舅打电话给了她三舅,让她三舅赶紧着过来跟他一起劝说江北橘。他自己弄不了这个。

她三舅江建斌很快就到了,他黑着脸,胸脯子里鼓着怒火。他一看见躺在地上打着滚哭的江北橘,气性立时就绷不住了,他朝着她喊:“你能回你自己家闹吗?老头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还能受的了你这么折腾?”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江北橘哭嚎的更厉害了,她张着嘴拿手指着江建斌,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嗓子早已经被哭哑了。没人听得见,没人听得懂。她更绝望了。她还是呜咽着,控诉说,用谁也听不见的话诉说自己的委屈。

现在的江北橘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江北橘,是一个五岁的江北橘。

五岁的江北橘已经有了三个弟弟。老大四岁,老二三岁,老三还被她妈抱在怀里。

老大和老二不是个省心的,三四岁,正是那闹腾的时候,她妈顾着还吃奶的老三,把两个弟弟教给江北橘看管。她忘了江北橘也还是个孩子。

老大江建国是个不省心的,四岁的孩子,淘气的跟什么似的。她家堂屋和做饭的东屋没挨着,房顶用一条细窄的墙壁连接。四岁的老大从梯子上到堂屋的房顶,又从堂屋的房顶沿着那条细窄的墙头沿到东屋房顶上。沿过去了,玩儿了一整个下午。大晚上天黑了,他胆子被夜吃了,不敢再沿回来。

江北橘着着急,去跟她妈说。她妈抱着老三出了门,看见老大在东屋房顶上哭,一把拽过铁丝上晒着的毛巾往江北橘的脸蛋子上抽。骂她不懂事儿不看顾好弟弟。

江北橘是那受不了气的,五岁的孩子已经长了气性,她像今天一样打着滚的在地上哭。哭她的绝望哭她的委屈。她妈由着她哭,不管不顾。让她爹把老大抱下来。她抱着老三牵着老二,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进了堂屋。

江北橘躺在院子里哭。他们由着她哭。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的欲生欲死,如同今天一般模样。

后来.....后来她亲妈嫌她哭闹的厉害,把她推搡出院子,让她在外边哭丧去,别在院子里惹她心烦。

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天那么黑。那个年代没有灯火,看不见月亮的晚上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五岁的江北橘在街上,在她家门前,在被世人遗弃的荒芜之地痛哭。

哭声渐渐微弱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维持那么悲伤的活动。她把小小的身子靠在大门口。她希望自己能消失不见。

有人来她家串门,在门口看见五岁的江北橘。那人一下子猜出了缘由,说:“惹你妈生气啦?”他把江北橘往大门里领。他说:“走,跟我进去。”

他一抬手就把门推开了。江北橘没有想到那扇门那么容易被推开。她不敢往门里进。她妈不要她了,她没有资格没有身份没有立场进。

那人劝她:“闺女,别犟了,我给你说情,你妈不能再说你了。”

江北橘她妈听见了人声,从堂屋走到院子里,脸上和声音都带着笑,把那人往堂屋里迎。那人牵着江北橘的手,对江北橘她妈说:“孩子这么小呢,你可别再罚她了。”

江北橘说:“这死妮子,一点事儿也不懂。”

她又恼着脸看江北橘:“还不赶紧睡觉去!”

江北橘茫然懵懂的回了里屋,里屋里睡着老大和老二。老三跟着她爹妈一起睡。

江北橘恨着老大和老二,尤其是老大。她恶狠狠的把老大往床那边推,她说:“你给不给我留地方睡觉了?”

老大不怕她,瞪着眼睛跟她吵架:“你不是被扔了吗?你还回家干什么?妈都说不要你了!”

她立时就又和老大打了一架。她拿指甲掐老大,拿嘴咬老大,她恶狠狠的,像一匹要吃人的狼。

她妈江北橘闯到屋子里,恼着脸揪着她的脸蛋,她说:“你就没改没够的是不是?”

把她领进门来的那个男人来拉架,把江北橘从她妈手里解救出来。那人说:“这么小的孩子,你打她也不能掐脸呀!”

她妈说:“这孩子就是个不受管不受教的,性子野的哟,这会不管,以后没人能治得住她!”

她妈这句话说对了,以后确实没人治得住她。她不怕打不怕骂了。她学会了打着滚的哭。

她亲爹亲妈这么狠着心待她,想看她死,那么她就死给他们看。

她胜利了。从此后的每一次博弈都是她赢。

她受了委屈被打的时候在地上打着滚哭,她和弟弟吵架了躺在地上打着滚哭。她妈打她骂她都没用,她就是要打着滚哭。

她妈拧不过她,掉着眼泪息事宁人。她获得了最终胜利。她终究是她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妈不舍得真的把她打死。她以死相拼换来了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地。

从此这个招数从小用到大,从大用到老。

可是,但凡有一线生机,谁想用这种招数呢?

她哭着年幼的自己,哭着现在的自己。哭得嗓子疼得冒烟,疼得头要裂了。她还在哭着,哭的声音都劈了。

徐武旺来了,他被老三从家里叫过来,他好声好语的安抚着江北橘。江北橘一双眼睛愣怔的盯着他看,她果然收住了哭声。

他以为是他的劝说有了效果,实际上是她把眼泪哭干了,她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了。

她把手给了徐武旺,徐武旺把她拉起来。她浑身软得像一根面条。

她撑着让自己离开这个伤心地,她把身子靠在徐武旺身上。10分钟的路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家的。可她终于走到家里。

到了家里,她一病不起,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说开了胡话。

徐武旺和徐庆友和张姗姗都被吓得狠了。徐武旺说他去请医生,让徐庆友和张姗姗看着他妈。

现下已经半夜一点了,几点也没用,几点也得砸开医生的门,这是救命的事儿。

医生背着医药箱到了家里,江北橘还残留着一点意识。可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闭着眼,以一个昏迷的姿态看着众人手忙脚乱。

医生给江北橘上了吊瓶。说这吊瓶要吊上三天。

徐武旺叹着气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非要把医生送回家,医生不肯,就让他送了几步,撵着他回去照顾江北橘。

屋里头,张姗姗拉着江北橘的手掉眼泪。张姗姗说:“阿姨,你怎么这么命苦,你怎么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徐庆友冷眼看着,只觉得烦腻。从小到大,他经了太多这种事儿。

江北橘一再和人争执,一再把自己也把别人拉进地狱。

他对地狱太熟悉也太厌烦太恐惧。

他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看他和张姗姗白天拍的视频。

虽说是用手机拍的,可效果还真不错。完美的展示了他的英俊和张姗姗的丑陋。又完美的表现了他的深情和张姗姗的痴迷。

他想着,这就是现实版的美男和野兽呀。如果这样他都不能火,实在是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