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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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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竟然感觉还很不错。心里想:要是可以一直走下去,一辈子走下去就好了。

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走向哪里,随便走向哪里。这是一条,只属于她自己的路。她沉溺在自己的路上,一颗心封闭着,蜷缩在一个温暖的,只有自己的壳里。

走着,电话响了,她心被惊醒,路又变成了车水马龙的路。她咬着牙接了电话,声音冷淡嫌弃:“你谁呀?”她往常接电话,第一句都是“您好”。

她觉得“你谁呀?”这句话说得又痛快又解气。

来电话的是张姗姗。张姗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姐姐,我快死了......”

徐胜男慌了,想怕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她说:“你在哪儿?去医院了吗?”

张姗姗说:“没有,我不去医院,我不想去。”

徐胜男听着这话生气,你不去医院,自己对自己都不负责任,还想让别人怎么办?她看不上这种拖泥带水的人。可还是耐着性子哄张姗姗:“你先别哭,告诉我,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现在在哪儿?”

张姗姗抽抽噎噎的说了地址,说完就死活不肯再开口,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哭。

徐胜男心烦意乱的挂了电话,直接打车往张姗姗那赶。

张姗姗在她和徐庆友租的房子里,房子是个小旅馆,价格比合租的单间贵,比整租的房子便宜。只有个卧室和洗手间,没有客厅没有厨房。两人平时不做饭不会客。没有一丝烟火气,不像是在过日子,反而像是在**。是地下的,临时的,仿佛随时准备着在太阳出来之前,消弭于无形。

张姗姗把徐胜男往床上让,说:“姐姐你坐。”

徐胜男坐在床头,把张姗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看出来哪儿不对。她最后把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说:“怎么了?肚子没事儿吧?”

张姗姗红着眼说:“现在没事儿。”

徐胜男说:“以后会有事儿?”

张姗姗点着头,张了张嘴,却又不肯说了。

徐胜男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她说:“有事儿你就说话,我大晚上来也不容易。”

张姗姗掉了眼泪:“庆友说让我打了。”

徐胜男愣了一下。立时也明白过来。心里又说:这才是正常剧情,这才合情合理。

早在江北橘说张姗姗怀上了,两人要结婚的时候,徐胜男就觉得不对劲儿。她见过徐庆友对张姗姗的嫌弃和轻视。他玩儿心又大,怎么可能因为张姗姗把自己套牢了,把自己一辈子钉死了。

张姗姗拿手拉她的衣角,仰着胖嘟嘟的小脸,满脸的脆弱可怜:“姐姐,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徐胜男怜惜的给她擦眼角的泪珠,她声音温柔,充满悲天悯人的慈悲。她说:“那就去打了吧。”

张姗姗张大嘴,呆呆怔怔的看着她。

她把张姗姗的手拉在手心里。那是一双肉嘟嘟的,每个指节处都能陷落着一个肉坑的手。她说:“你们现在要孩子,是不会幸福的。”

张姗姗又恼又恨:“姐姐,我爱庆友,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徐胜男说:“你不爱他。”她艰难的对张姗姗解释,不知道张姗姗是否能听懂:“爱情是什么呢?爱情是具有一致性和同步性的。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必然也爱着你,这才是爱。你们两个一见如故相互,你们气味相投,气质相近,相貌登对,灵魂契合。这才叫爱。”

徐胜男说到后头,有些心虚。这是她想要的爱。可她不知道她想要的这种“爱”,是不是正确,是不是存在。

张姗姗噙着泪看她:“姐姐,你说的不对。我爱庆友。爱就是每天都想着他,好吃的愿意给他吃,受苦受累的,愿意替他扛着,看见什么好的,就想买给他。想让他高兴,想跟他过一辈子,想给他生孩子!”

徐胜男不忍心看她的眼泪,她偏着头,说:“你可能是爱庆友的,可是,庆友爱你吗?”

张姗姗扎着脑袋,哭出了声响,抽抽噎噎的,不肯说话。

徐胜男可怜她,一边可怜,一边狠着心的往她身上捅刀子:“庆友不爱你,他在恋爱的时候都不肯对你好,更何况是结婚后?你怀孕的时候,肚子上会长满妊娠纹,脸上会长满雀斑,你躺在他身边,呼吸又粗又重。你觉得这时候他会心疼你,还是会嫌弃你?”

张姗姗心乱如麻,双手抱着脑袋,是一副崩溃的模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胜男说:“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他嫌弃你,不爱你。他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不会承认。嘴上不承认,心里不接受。相反他还会恨你。恨你拿这个孩子绑架了他一辈子,他会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他不会珍惜你,他会到处寻欢作乐,勾三搭四,伤透你的心。”

这是她当姐姐的,对徐庆友的了解。也是她当姐姐的,对张姗姗发的善心。

张姗姗惊恐痛苦的摇头否认:“我不信,我不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徐胜男冷笑:“那不是他的孩子,是你逼着他妥协娶你的一个工具。他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对孩子产生父亲的认同。”

张姗姗耸着肩膀一味的哭。徐胜男不哄也不劝,由着她哭。

她哭着,忽然抬起头问:“姐姐,是庆友让你对我说这些的吗?”

徐胜男叹了口气:“不是。”

张姗姗咬着牙说:“那我就不信你!我只信庆友的!”

徐胜男说:“庆友说的,怕比我还要绝情残忍。”

一句话,戳破了张姗姗所有幻象。她想起庆友已经几次劝说她打掉。态度坚决的像铁。

她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徐胜男由着她哭,不哄也不劝。

她哭得累了,抱着徐胜男的腿抽抽噎噎,似乎马上就要绝望虚弱的晕厥过去。

徐胜男拿手拍着她的肩膀,声音娓娓,像在对她讲童话故事:“你留着这孩子,和庆友结了婚,你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笨。庆友看着越来越烦,干脆不想回家了。你大着肚子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不知道他是跟哪个狐狸精过到了一处去。你管不了,说不听,只能自己偷偷抹眼泪。你要生的时候,他可能在病房外等着,一边等着一边玩儿游戏,嫌你叫的声音太大了,大的让他嫌烦,嫌丢人。孩子生了,你身材恢复不了。他原本就在灯红酒绿的环境下工作,会碰见太多诱惑。他晚上还是不回家,你抱着孩子,你哭,孩子也哭。”

张姗姗哑着嗓子哭喊:“姐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徐胜男又去拍她的背,以作安抚。她嘴上却没停:“庆友是个从来都不知道存钱的,一向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他不可能顾着你和孩子。你得用自己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去给孩子买衣服,买奶粉,买吃的,买玩具。孩子不能病,不能有个感冒发烧,进一趟医院,要花太多钱。庆友肯定不会出。他说不定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得让你拿孩子的奶粉钱补贴他......”

张姗姗小脸灰白,像是活生生的让她说掉了魂儿。

徐胜男说:“你想想,我说的这些,发生的概率太大。我是庆友的姐姐,我不能平白去毁自己亲弟弟。我也不是说庆友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渣男。是你们现在要孩子的时机不对。他现在没长着一份对你负责任的心,没长着一份要成家当个好爸爸的心。你现在想借着孩子跟他结婚,等于是把你们两个都推进地狱里。”

张姗姗把她的腿撒了,把头歪在床边上,脊梁骨顶着床腿。头歪着,脊梁骨也歪着。歪得又累又倦。可她就想这么歪着。仿佛这辈子都不想直起来了。直不起来了。

徐胜男抓了自己的包往外走。外面有一轮皎洁圆胖的月亮。她看见月亮上有两个隐约的黑点。

想着也许是嫦娥抱着玉兔,在偷听她和张姗姗说话。她勾着嘴角苦笑。说自己今个儿总算拆散了一桩姻缘,实在是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