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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攀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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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心里暗笑,玄慎动怒,也分不出真伪,那怒容满面的模样真似是龙颜大怒,言出无悔。

闻听皇上要把驸马爷斩首,兴平也惊住,讪讪的张口道:“不可,四哥哥不要杀了他。吓吓他就是了。”

湘绮心里暗笑,这兴平还是心里深爱卓柯的,是卓柯狂蜂浪蝶的xing子,根本不会因为兴平而停滞规矩本分了今后。

“那就重责一百大板,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造次!”玄慎忿忿道。

兴平急得头摇摆不停:“四哥哥不可,若他断了腿,可如何陪伴平儿去骑马游玩?”

“那就休了他,朕为平儿再寻个驸马,贬卓柯去做平儿妹妹的马夫。”玄慎随口道,自己都觉得心里有笑。

兴平呜呜的哭着,揉了肚子道:“可他是腹中孩儿的爹爹呀。”

湘绮同玄慎相视而笑,湘绮劝道:“不如,皇上就将驸马爷申斥一番,不许他再欺辱平儿妹妹。将他交由卓大学士带回处置吧。”

几日后,兴平回宫,太后也从天齐庙斋戒烧香归来,闻听此事也大骂了卓柯,要同他理论。

兴平委屈道:“母后就莫要为难驸马爷了。他已经知错,况且此事过后,侯爷和凌宇大哥将他好一顿打。后半夜打到了清晨,两条腿都烂掉了,至今都不得下榻行走呢。”

兴平委屈的抽抽鼻子,眼泪潸然的。

太后气恼道:“偏你个没气xing的,被他欺负了,还替他说话。该打,早就该打!看他还长不长记xing。”

兴平长公主约湘绮去影醉园赏花吃酒,再三央告皇上,皇上才勉强同意。

临行时玄慎再三嘱咐湘绮“莫要那丫头灌醉了你,回宫撒酒疯反是糟了。”

湘绮推开他的手嗔怪道:“不过是去为平儿妹妹和驸马爷说和说和,平儿是个无心的,驸马爷可是个心思极细的。少时娘亲对我讲,夫妻过活难免锅边碰灶沿儿,多少要宽容些。少年夫妻老来伴。”

玄慎就支颐侧头看她笑,反笑得湘绮周身如长毛一般不自在,斜睨他一眼嘟哝道:“笑得什么?”

玄慎起身摇头更是笑,湘绮恼道:“这只是寻常百姓家,帝王家就另当别论。不过平儿长公主是下嫁到卓府,同皇上三宫六院的自然有所不同。”

来到影醉园,卓柯还是卧病在床无法下床走动。

兴平只得意的拉住湘绮的手低声神秘道:“如今他可是老实了许多呢。险些断了腿,可就任由我摆弄了。”

湘绮噗嗤一笑搡她道:“如此这般说,反不如让老侯爷断了驸马爷的腿才好?”

兴平羞红脸道:“他如今是感念我的好处了。那夜从宫里回来,四哥哥皇恩浩荡没有治罪他,老侯爷可是不肯饶他的,同凌宇大哥拖翻他打得可怜,声音都哭哑了。若不是我跪地苦苦相求,侯爷才不饶他呢。让他发下毒誓,再不可沾花惹草去。”

湘绮见兴平揉了肚子得意的样子,想她如今守了相公静候爱子降生,是女人最幸福不过的时光。

她见到卓柯,卓柯显得憔悴许多,一张原本俊美的脸带了淡淡的胡子茬,添了几分沧桑。

她看着卓柯,卓柯也看她,忍不住一笑道:“你得意了?”

湘绮立着,他握着,本是俯视,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她说:“怕一般的莺莺燕燕未必能让驸马爷如此心驰神往。”

卓柯淡然一笑,养望了上空道:“他们容不下我,不是因我寻花问柳,是我得罪公主,碍了他们的前程。我眼前的荣华富贵,都是仰仗了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心里明白,衣食父母,我如何能得罪了她去。”

听他说到“他们”,湘绮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做在榻边,为他掖好衾被,低声道:“侯爷为人父者,逢你闯了大祸,决断时只得如此;卓大哥对你可是一片友爱之心,你莫为了挨了几下打,就忘记了人家的好处。”

卓柯呵呵的笑,对她道:“湘儿,你还是如此的,丝毫未变,可见在宫中会吃苦头。去,那个榉木镶金角的箱子打开,那个乌漆雕花的盒子取来。”卓柯一声吩咐。

湘绮挪去那只榉木箱子前,忍不住回头望了卓柯一眼,他却在仰头思忖什么,专心致志的毫不在意。她兀自去墙根打开那箱子,取出里面一个乌漆匣子,看上去敦实,提起来比想象的要轻许多,哗啦啦的滚动声,里面不知道是放的什么金银细软,似有球在滚动。

她捧到卓柯跟前,小心放在案上,卓柯不抬眼吩咐:“打开!”

湘绮应声,打开乌漆匣子上的黄铜小扣锁,那匣子看来有些陈旧,漆皮都脱落了。里面蒙了层细麻布,暗褐色的污渍,她伸出的手又吓得缩回,因为看清那是陈了色的血污。

卓柯一笑,端过那匣子,揭开那块细麻布放在一旁,里面一只鸭卵大小圆润的水晶球,晶亮莹透,红烛下氤氲出淡红的色泽,传说中龙王爷口中的火龙珠一般。卓柯捏出在掌中把玩片刻,递给湘绮说:“来,你看看,料昔日大帅府里也少不得这种稀罕物。”

湘绮接过那枚水晶球,那球还含有卓柯掌心的温度,暖暖的。球内映出她的面颊,异彩的颜色,光怪陆离。她不禁说:“这是暹罗国进贡的八彩水晶琉璃灯顶上的宝球吧?这物最不结实,稍不留心,就粉碎。”

湘绮记得她幼时家里也曾有两盏水晶琉璃灯,是皇上赏赐的,那时她调皮,碰翻了灯盏,那漂亮的宝球坠地就粉碎成瓦砾状。饶是闯了祸,爹爹却还心疼的抱了她哄着,生怕那碎砾扎伤她。

“不错,这东西最不结实,落地便碎。昔日宫里一共八盏琉璃水晶灯,奉了大军凯旋,圣上龙心大悦,就分赏给了几位功劳卓著的将领,卓府的两盏灯上的水晶球,就在这里了。”卓柯喃喃说,嗓音沙哑。

两盏?不过一个水晶球。湘绮纳罕时,就见卓柯手里捧起那黑漆木匣子,晃了晃,发出哗愣愣悦耳的声响,他面颊上流溢出童稚般的笑容,微翘了匣子,就看到碎冰薄玉般的水晶屑铺陈在匣子底,是碎了。湘绮心里一阵失落,究竟是暴殄天物了。

“八岁那年,府里得了御赐的宫灯,两个比夜明珠都亮眼的水晶球,惹得家人都去围看。我去了,捧了那球只觉得神奇,球里有另外一个我,小小的,被贴了神符变去了水晶球里一般。”卓柯回忆着,唇角勾了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夜里时,入梦都梦到那水晶球,就高高悬在空中,像启明星。但天没亮,我被老侯爷的巴掌打醒,揪了耳朵扔去地上斥问,说是我打碎了御赐宫灯上的水晶球。冤枉,我只大哭分辩说不曾打碎那宝贝,可是老爷只说有人看到我曾把弄那宝贝,最后一个把弄那宝贝。我自然不肯认罪,因为不曾做,更谈不到错,就被从房里打到了庭院里,冰冷的,在庭院里被打贼一样的bi供。你不知我当时多狼狈,又怕又吓,竟然溺在了庭院里,落人笑柄。他审不出我招供,就不肯罢手。是母亲当头棒喝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你老子说你有做,你就认错就是。’”

湘绮很是诧异,看卓柯目光只痴痴的望着那枚水晶球发呆,口中如梦呓般的说:“昏死过去,到底没能认罪。昏睡了三日起来,只ru娘在我身边啼哭,说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那水晶球,是小表弟不小心跌碎了。’”卓柯苦笑几声道:“侯爷来了,却丝毫不提真相,也毫无意思替我昭雪,不过带来许多我平日喜欢的食物,还把这只水晶球也赏了我。摸了我的头,没有言语。凭我再如何说那球不是我打碎,他也不肯改口还我个清白,自然也没有治小表弟的罪。起先那几年,我只把所有的一切归罪于娘是续弦,后来总是明白,这一家之主,是要一言九鼎的,即便做错了,心里明镜似的,口里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身为家主,他怎么能错呢?那被冤枉的,也不必自怨自艾的,横竖他会为自己的歉疚弥补你,但要他改口承认自己判了冤案,误伤了孝子,痴人说梦罢了。明白这个理,我心里就好受了许多,军中府里,想不明白时,就看看这碎了的水晶球,球中的渺小的自己,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他打量着湘绮,目光似在说话,似在轻声问她:“你可是懂了这其中的玄机?”

掌心发麻,湘绮只觉得那只手轻轻的拢开她肩头的乌发,不由周身麻酥酥的一颤,匆忙起身。

“水冷了,我吩咐她们去添些烫水来。”湘绮起身,端起那茶壶重似千钧,迈出门的每一步都满是艰难,铺面的寒风飕得她打了两个喷嚏,脑子里却一片清凉。不会错?一家之主不会错,即便错了也不会承认冤案……他难道是在点播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