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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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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春风又绿宫墙柳,细雨剪新愁。

湘绮守着窗儿发呆,眼看阴翳的天空,雨水自殿瓦檐下缓缓滴淌,淅淅沥沥,打在荷花缸内,一声声悦耳清泠泠。风撼动殿角铁马叮啷作响,声声凄凉,如将人带入铁马冰河的梦境。她身子虚软,怕是久不出门,多愁多病的身子就如此捱过了严冬,却看不到春意。动弹身子,就不免一身一头的冷汗。荣姝听到动静进来,叨念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委屈着自己的心,累垮自己的身子。这宫里多少娘娘不是听天命,望春风般盼望皇上的恩宠。皇上宠信谁,谁在宫里就风光无限的。”

湘绮伏在床畔,她想,怕自己不会如此的就垮掉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笃笃笃……阿苎掀开帘子进来,喜不自胜道:“荣姝姐姐你快些去,云萃宫那边打赏呢,出手好是阔绰。静嫔娘娘怀了龙子,被擢升为静妃。凡是去给小皇子纳福挂红彩绳的,无论是谁,都赏八枚大钱呢,静嫔娘娘好大的手笔的。”

“阿苎!”荣姝责备道,递阿苎个眼色,又偷偷望一眼湘绮,想制止阿苎的话。

湘绮却温笑了问:“哦?静嫔姐姐有喜了,倒是件大喜事。荣姝你看看,我们送些什么礼去?看我抄的经文在哪里?还有,伺候笔墨,我为静嫔姐姐画上一副送子观音像。”

“娘娘!”荣姝惨噎道,“娘娘如何不急呢?还做出如此大度的模样,心里却委屈自己。眼见一道入宫的娘娘们个个的升迁了,静嫔娘娘都身怀六甲了,熙嫔娘娘如今夜夜伴驾,怕也是早晚之事,如何的娘娘不急呢?宫内人人皆知,母凭子贵的道理。”

一阵悲咽声,荣姝和阿苎都落下眼泪。湘绮一颗心漂泊不知去了何处,只笑笑道:“你们看看我这身子,可还能再有个用途的?”

主仆三人正在感叹,门外了丁公公在窗外低声喊:“娘娘,娘娘可是在殿里?”

“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偷听人家说体己话儿吗?”阿苎口直心快的责怪着,一把推开了窗儿。

了丁的头探进来,也不顾了礼数,焦急道:“娘娘,奴才了丁有件要紧的事特来禀告娘娘。”了丁看看阿苎和荣姝,面露难色,湘绮会意的打发荣姝和阿苎退下。了丁进殿,左右看看无人来到湘绮身边。

湘绮心想,了丁如此神秘,多半是玄恺有了什么消息,如今已是心如止水,她抢先说:“若是他的事,就不必同我讲了。”

了丁先是一怔,旋即道:“娘娘,虽是有八爷的由头,可是事关娘娘的家事,还请娘娘拿个主意呢。”

湘绮心头一动,事关她的家事?难道是云锦或是谭府里出了什么事?不由坐直了身子。

了丁道:“记得半载前,八爷曾经带了丁去温汤行宫,并见到一位小公公叫寿奴的。”

湘绮一听寿奴二字,如闻霹雳炸响在头顶,瞠目结舌的问:“寿奴他如何了?”

她记得那时她惊闻寿奴未免宫刑,已是废人,哭得眼泪涟涟,如丢了魂魄般生不如死,仿佛一生唯一的寄托之光熄灭。事后,玄恺背着她代为处置,要将寿奴安置出宫,只是寿奴倔强,不想出宫成人笑柄,于是选择去养颐宫侍候香火。太皇太后病居养颐宫,平日深居简出,很少同人来往。自分手后,湘绮都不得再见到寿奴,想是寿奴心里委屈毕竟顺不过这口气,自己又愧对寿奴,只得由他去了。自她入宫,她曾设法打探小弟的消息,但养颐宫平日宫门紧闭,就连她去叩谒太皇太后玉颜,太皇太后都是避而不见。

了丁急匆匆道:“娘娘,可是大事不好了。昨夜里太皇太后的养颐宫走水,险些将太皇太后烧死。”

“走水?”湘绮一惊,宫内俗称“着火”为“走水”,只是前些时还有几场春雨,虽不十分充沛,可天气也不十分干燥,如何的走水了?

“听说是小寿子公公,哦,就是寿奴了,他昨夜当值,伺候填长明灯的灯油时,一时打盹,不小心把幡帘点着,大火沾油,腾的起来。他不思救火,吓得呆若木鸡的,直到火烧了殿宇,才吓得逃出来。那时宫里巡夜的太监们看到火光赶来,那庭院里的大水缸内枯竭无水,无法打水扑火,这一下子燃了整座养颐宫,险些子把太皇太后烧死在殿里。”了丁一边说一边声音颤抖,仿佛一场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娘娘,是今天谭老大人托人来见奴才,把这些事告知了奴才转告娘娘你。谭老大人说,如今宫里追究此事要治罪,伤了太皇太后娘娘,是要灭九族的,这就牵累了谭府大祸临门。谭老大人说,若是谭府遭难,势必牵累娘娘你,请娘娘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湘绮冷笑,似乎只有大祸临头时,叔父一家才会记起她。她叹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了丁立在原地过了许久,也不见湘绮说句整话。湘绮手里端着茶盏摆弄,静静的如尊玉雕,了丁皱着眉头,似要哭出来。荣姝排揎他道:“没见娘娘身子不适,这些日子都病怏怏的,你还拿这些糟心的事来烦她。姑娘嫁了人,就不再是他谭府的人,姓都改了,凭他计较些什么去。”

连说带埋怨的将个了丁向外推。

湘绮却忽然喊住:“回来!”

了丁停住步,讪讪地望着湘绮,湘绮镇定道:“近日,卓大学士可还是日日去御书房当值?”

了丁想想道:“来的,是不是日日奴才不敢说。只是御膳房的四公公是奴才的干爹,听干爹说,皇上吩咐日日炖荸荠百合鸭汤给卓大人食用,说是润肺清心的。”

湘绮点点头,心里似有了定数。

夕阳西下时,湘绮去到养颐宫,一片废墟焦土。两株被烧枯的焦黑的梧桐树横生枝杈,几只乌鸦嘎嘎地在枯枝上盘旋,一片凄凉晚景。

满地黑灰泥水,或有满脸是土泥的奴才在抱头大哭,一片荒凉的景象。

一个身影恰闪过湘绮眼前,指挥着众人道:“那边,那边的的宫殿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

猛一转身,卓柯看到湘绮,原本抬着的手放下,前来见礼。

自卓柯娶了兴平长公主,湘绮就再无缘见他,只听人说,卓柯如今在刑部领职行走,还是太后照顾这个女婿,特地安置的。

卓柯摆摆手,众人退下,湘绮只从卓柯皱起的眉头就知此事不妙,试探问:“寿奴他人在何方?”

“他也是无心之过。问讯了供词也画押,是寿奴这些日过于劳累,伺候太皇太后的病体。那日添灯油到半途,忽然就昏昏睡去,醒来时才发现大火冲天,吓得哑然失声。这本不怪他,但是却是他的失职。湘儿,你是知道我,但凡能帮你,我会尽力。只是眼前的事……”

湘绮心里刀割般的痛楚,分明是心存侥幸,如今亲眼得见此处的惨状,不由反是怨怪小弟的不成器。昔日在府里,小弟多受父母宠爱,却是有些难以任事。她慨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为难。”

“只是,湘儿,事情即已出了,就想个破解的办法。幸好太皇太后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若是有个好歹,怕是谭寿奴碎尸万段都难以报万一。你还不速速去求皇上,本是个可大可小的事,求皇上开恩从轻发落罢了。再者,这宫内几口大缸干涸,可见是奴才们平日疏懒,没有打扫之过。”

湘绮愁肠百结,试探问:“可能让我见见寿奴?”

“人被押去了天牢,事关重大,不便安排。不过你相信,我不会为难他。你要速速去求皇上开恩,听说太后娘娘为此十分震怒,有人怀疑是太后娘娘同太皇太后不合而故意纵火,太后娘娘更是要严办此事,摘情干系。”卓柯透露内情道,湘绮腿一软,若是此事牵扯到如此玄机,可是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