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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母子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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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殿时,湘绮看玄恺揉腿一瘸一拐难过的样子,不由偷声问:“你如何了?”

玄恺倨傲道:“被狗咬一口,不妨。”

湘绮猜出几分追问道:“莫不是受罚了?”

玄恺临风惨笑,玉般容颜如微风过湖面,低眉无奈道:“昨日兄皇被太后挑拨,责我对太师不敬,打了几下子。我离宫时,只有太后同四哥在殿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四哥突然病倒,她反来问我,我倒是要问她呢!皇太后垂帘,难道是早有预谋?当她是汉太后吕雉呢。”

湘绮惊愕地打量他,寻思这匪夷所思的话,又回想民间对魏太后的种种传言,总之这女人不简单,从庵堂的尼姑摇身一变成为皇后,不过几年的时间,着实有番手段。皇上突然病倒,难道是太后所为?心里七上八下的推测此事,一不留神险些被门槛绊倒。

“仔细了!”玄恺一把扶住她,紧张地问,“没摔倒吧?”

她摇摇头。

“明月玦呢?玉是防身护体之祥物。”他忽然问,打量湘绮腰间空空。

她从怀里摸出那锦囊中藏的明月玦示他。

“如何不肯佩戴,还如此偷偷摸摸的?”他有些不快。

湘绮讪讪道:“让太后看到终究不好。”

“我送你的,有何不妥?”

“终究是先皇御赐之物。”湘绮颇为谨慎,玄恺也不相bi,只低声道:“只要你心里有它就是。”

湘绮反是含糊,眼前人这份情看似情深意重,只是总是不能见天日,如此要到何时是个尽头?

回到影醉园,轻风徐徐,吹落飞叶数点,同垂柳万道拂过湖面。酴醾架外烟丝醉软,玄恺折了垂柳打着湖面忿忿道:“恶毒莫过妇人心!她本是我姨母,却偏要冒充我母亲。她本是小妾所生,入宫是我祖父的妃嫔,却不知廉耻勾搭先皇。祖父去世,她该入寺庙为尼姑,她却不守本分。”

湘绮看他凝神发呆,知是牵扯出他的万千心思,或许让他为难了,心里满是愧疚,为他斟满一杯酒。

“你或多或少知道些,从见本王之初,到寺院中听那些士子儒生的闲议,民间流传种种,没人知道真相,只我知道。”

空气立时沉凝,月边一抹冻云也停在头顶,暗蓝的天空下,凤竹无声屏息静听。

他说:“太后自幼贪慕虚荣,入宫侍奉太皇,可惜到头来不过是个位卑的充容,她不甘寂寞,就勾引了还是太子的先皇,本王的父亲。太皇驾崩,她被发入庵堂为尼为太皇超度。那时,我母妃意外沐浴皇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太后不甘寂寞,诡计多端,她苦苦哀求母妃念在姐妹之情救她出囹圄,设法求皇上赦她重回红尘,逃离寺院清苦之地。母妃亲自求告于先皇后高氏,就是四哥的生母,才施恩赦了她重回宫门得以回宫修身养xing。可她一回宫,就兴风作浪,利用我母妃生诞皇子行动不便之际,迷惑父皇,鸠占鹊巢,生生害死我母妃,更害死我的同胞兄长,将本王据为己有。他以为本王年幼无知,可是母妃在世时的慈颜十余年不可磨灭,就在眼前。”

湘绮大惊失色,不想他说出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多听他人的秘密,就给自己心头多添负担,湘绮进退不得,只得默默听他讲,忍不住问:“只是那时殿下年幼,如何得知此事?”

玄恺摇头道:“她要灭口,杀了我母妃贴身的太监宫娥,有些不会识字的就灌了哑药,亏得离地三尺有神灵,本王昔日的ru母大难不死,告诉本王真相。为了陷害先皇后周氏,这毒妇不惜拿我胞兄当诱饵荼毒。此事我断然不敢告诉四哥知晓的,这些年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愧对四哥。这毒妇毕竟是我姨母,也是母妃昔日一年之仁引狼入室带入宫中的,反是害得四哥幼年丧母,受尽人间疾苦。”

湘绮闻听此言已是惊得瞠目结舌,原来玄恺果然不是太后嫡子,还对太后满腹怨恨,难怪兴平长公主口口声声说他母子失和。更有先皇后周氏,皇上的生母,如何是魏太后陷害而死?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皇上察觉此事,可还能让魏太后苟活?有仇不报非君子,但若皇上眼前还是一副大仁大孝的样子在魏太后面前,难道真是不知此事被蒙在鼓里么?

湘绮心中自有几分定数,似乎茅塞顿开,若非是皇上不知真相内情蒙在鼓里,就是羽翼未丰,隐忍待发谋定而后动。湘绮猛然觉得心头一股气激荡如激流拍打心壁,那热血沸腾的心似乎不可平静,却原来宫廷之争庙堂之斗如此惊心动魄,看似骄纵任性童真未泯的八殿下原来也心中积下如此血海深仇。她忽然记起卓柯无意透露的话,父亲谭鹏举的冤死,是因涉足了昔日宫廷废后之争,成者为王败者寇,落得如此下场。

湘绮长沉口气,心里暗自拿定主张,若是此刻为逃命匆匆而逃,怕还真留下许多遗憾。

“湘绮,四哥这一病,可是弄巧成拙解了眼前之急,太后怕要把你和平儿的婚事延误些时日了。”玄恺得意的说。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湘绮凭空慨叹。

“你怎么看卓大哥这些日子提出的新政?”玄恺问。

湘绮知道他是指最近上书提到的田亩摊丁的事,便说:“卓大哥是个大智之人,平日里寡言少语,凡事成竹在胸稳CAO胜券的,听说上次征兵的事,收效显著,太师都不得不服。如今这新政好虽好,只是……”

“只是太过冒进。”湘绮说。

“妇人之见,就是这么畏手畏脚的,反没有卓大哥做事大刀阔斧。”玄恺不屑道。

“有人走的快,就需要有我这慢手慢脚的在后面牵制一二。依我看,若非如此,皇上如何在这当口病了,还病得如此的巧?”湘绮淡笑,听玄恺提到那新政,她就猛然记起皇上的暴病不起,茅塞顿开。

“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新政变法诚然让朝廷加强对州府地方的控制,但是上上下下的富贾官员盘根错节牵扯众多,哪里是朝夕就能改变章法?朝廷上下闻听变法都怨声载道,这些日若不是她忧心忡忡全部心思耗空在长公主的大婚上,怕也早就该为新法的事分心了。

玄恺望向她的眸光黑如暗穴一望无际,仿佛瞬息间吞没所有。

“你在说什么?”玄恺的话音有些惶恐,似乎没有料到这层,疑惑早已察觉却不敢相信。

“怕就怕到头来百密一疏,费尽心思推行的新政未必尽如人意。这人若想跑,须得能走好立稳,如今朝廷动荡,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就单单说那蒙古部落在边关虎视眈眈,就令人担忧。”

心里却想,玄恺是个推波助澜的,空有满腹抱负一腔豪情,却是极少去念及隐患。想来商鞅变法,不也是满怀热诚一心为朝廷,最终换得个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