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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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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宫中来人,湘绮原本以为是有了玄慎的音讯,急匆匆吩咐人摆香案接旨,盼来的却是魏太后的懿旨。明日二十五,是个良辰吉日,召驸马爷于明日巳时入宫香汤沐浴斋戒九日,以备大婚之期。

湘绮腿一软,险些瘫坐地上。肯定不是自己听错了话,这才浑浑噩噩起身。明日入宫,更衣沐浴,岂不是现出原形,再无法掩藏女儿身。这若是行迹败露,一死是小,反而更要牵累家门遭了这欺君大罪,才得来的失地就要颠覆不成?她勉强送走了小公公起身,却是面色大变。

见云锦凑过来,湘绮一把拉住她闪去帷幕后,未开口,眼泪却倏然而下,反是慌得云锦紧张地问:“姐姐,这是如何了?不如妹妹在此抵挡一番,姐姐速速去逃命吧。”

反是逗得湘绮哭笑不得,拉住她的手说:“傻妹子,哪里如你想的容易。如今好在你是秦楚楚,你速速带从后门逃走,离开京城避祸去吧。”

云锦急得催促她:“姐姐,这可是乐极生悲了不是?还是你速速去逃命,这是在劫难逃了。怕是白娘娘喝了雄黄酒显露出原型,姐姐如何能欺瞒过去呀?”

湘绮想,此刻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也不知宫里出了什么紧要的事,如何皇太后如此着急要她入赘皇室,莫不是这个事同四叔进京一事也有牵连?

湘绮无奈道:“不要争执了,听我安排,你速速离开,去寻访小弟寿奴的下落。诚如卓柯所言,即使谭府冤情昭雪,那偌大个宅院,世袭的国公爵位,谭府后继还有谁人呢?”

她忍泪抚摸云锦的头,好言宽慰:“寿奴娇生惯养,你莫要事事纵了他,为他寻个严厉的师傅,督促他功课。虽未必萤窗映雪,悬梁刺股,也要发奋苦读,考取个功名慰籍爹娘在天之灵。还有,须让小弟早早的娶妻生子,……若是日后小弟娶妻生子,都要让他们到我坟头祭拜,让我也看看,只是看看就好……”

云锦起先还是啜泣,旋即泪雨倾盆,同湘绮抱头大哭,紧搂着她的脖颈不肯松手,雪狸也哭成泪人一般,仿佛生离死别即在眼前。

湘绮好言劝慰道:“或者此行入宫化险为夷,那长公主若是个明事理的,也会仗义为忠臣直言。你们不要多虑,只是为防不测,还是远避是非之地为妥。”

湘绮揉揉泪,心一横,想是鬼门关都曾闯过几道,更何况这最后一道?若果真女儿身被识破,欺君之罪难免,她也要拼却一死,在朝堂之上澄清家门冤枉,为谭家数十口冤魂讨个公道。

起身将欲行,前面通禀说卓大学士到了。

湘绮如遇到救星,忙迎了出去,几日不见卓梓,不想他此刻赶来了。

卓梓闻讯而来,见湘绮已经穿戴齐整,目光迟疑地望她道:“在下才得知此事,特来向状元公道喜。”

“道喜”二字说得极轻,似有意说于旁人听。

湘绮惨笑,点点头,连还礼的气力都没了,不知他此刻还故弄什么玄虚。

卓梓优雅地微微举手正冠,眼眸微微一挑,目光从湘绮面颊上一掠而过。

湘绮笑笑道:“先生赶来的可是巧呢,若再晚上一步,或就是擦肩而过了。”

卓梓低声问:“事发突然,如何打算?”

“总不能躲在府里吧!”湘绮毫无惧色,反令卓梓一怔,不想一小女子如此执拗,有这番男儿不能及的锐xing和勇气。

“你待如何?”他问道,仿佛从她不屈倔强的眼眸中看出答案。

也不待她答复,卓梓惊愕不已,斩钉截铁道:“不可!”

湘绮却咄咄bi人地答:“有何不可?若此时再拖延下去,遥遥无期,怕就是个不了了之,化尘化土!还不知湘绮更在何方了?此刻不进宫面圣请罪自处,还能如何?真等到明日水落石出吗?”湘绮不服,有些迫不及待。

她的话冷冷的,满是愤世嫉俗的悲愤。

卓梓见她满腹愤懑无处发泄,那执拗的模样面颊绯红,眉宇流露几分男儿当英气,颇是可爱。沉吟良久待她气息稍定才说:“谭大帅的冤枉平冤不过是个声名,反是谭姑娘的生死如今须得斟酌了。此事一经败露,朝廷上必定有人风言风语女驸马替父鸣冤大闹朝堂的趣事。不管所为何事,欺君罔上就是株连九族之罪。即便是皇恩浩荡,怕也难饶谭湘绮死罪!”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什么混帐道理?若不是父帅被冤惨死,湘绮何以要女扮男装进京殿试面君鸣冤?还不是被那些奸佞bi到绝路的!”她不依不饶,卓梓已是淡然摇头,“不论起因,只看其‘果’。欺君罔上的罪名如何逃脱?若是皇上姑纵了你,又如何震慑那些居功自傲盘根错节的臣子?”

此言一出,一片沉寂,静得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卓梓的眼神遽然凌厉,言语单刀直入,反令湘绮变颜。只为奸臣当道,父亲冤案无法昭雪;老天作弄,才生出这些传奇。如今太后懿旨诏她入宫为驸马,更是令人无奈,欲哭无泪。她表情僵木,如何想都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一颗心生生被撕裂一般,苦不堪言。想此结局也是意料之中。她掩泪露出笑颜,面颊上还满是泪痕。转念一想,便是死,也是不需此行。替父昭雪,严惩奸党,还谭府一个清白,如果她的死能换来这一切,她心甘情愿。毕竟还有云锦,还有小弟,能看到谭府重振门楣那日。

“皇上践言为谭府满门平冤昭雪,湘绮死而无憾。只是,还求大学士和定王千岁替湘绮照应小弟谭寿臣,小弟他还年少,是谭府唯一的根苗,日后若没有人照应……”

一句话出口,泪如雨下。寿奴是谭府唯一的根苗,是爹爹唯一的血脉嫡传,日后谭家的宗庙就要靠他祭拜了。

话至此,收泪道:“还有楚楚妹妹,求大公子代为照料。”说罢跪拜在地,卓梓慌忙搀扶。

“卓大哥,你已经先到一步啦?”玄恺大步而来,众人起身问安。玄恺将手中金丝络子马鞭甩去一旁,捶案懊恼道:“这才是忙上添乱呢!”撩衣坐稳在藤圈椅上,随手也不论是谁都茶端起就仰头灌下,用手臂揩了唇反有几分江湖好汉的做派道:“宫里不能去,去了就是毁了两个人,无端的害了平儿的终身。”

湘绮见他神情冷峻,平日里那顽皮的模样尽收了,显出异乎年龄的沉着,才想平日竟然是小觑他了,记得客栈大火中邂逅时,此人也是如此深沉。

“她何尝不知,只是此时三面是火,前面即便是悬崖也只得去跳。跳,或许有生机。”卓梓说,随口评论,却是心急如焚。

玄恺望着湘绮,她今日眸子湛澈深亮,沉冷如古井微澜,一片树叶落下撩动一圈涟漪,散去后又恢复平静。如此一弱女子有了这般坚强,如何不令人怜惜?

卓梓踱步,忽然计上心来,只在玄恺耳边嘀咕几句,玄恺边听边看了湘绮频频点头,似会意,眉头依旧紧皱,只点点头,似乎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