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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钦差下江南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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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玄恺随四哥伴驾父皇微服下江南,就是在画舫中。月夜,玄恺同四哥深夜不眠静看星宿,畅谈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千古明君,四哥的襟怀令玄恺佩服,四哥有济世安民之心,有澄靖宇内之能,博古通今,当堪重任。”玄恺仰头望月,泪光涔涔,似有无限心事被月色扰得难平,“你可曾由衷的钦佩过一个人?当你慕他敬他,处处仰视他,你会毫不犹豫地为之生,为之死,仿佛是一种不灭的道义。”这话音里听出无限隐伤,却不避讳她这个外人。

“不灭的道义”湘绮心头一触,父亲的孤傲不群不党,自幼对她兄妹的教诲,仿佛道义二字在心中重似千钧。看来玄恺心中对皇上这位兄长超乎了君臣兄弟间的情义,一种无形而难言的情感在这弟兄间。这令她霎时间懂了那几日在西府,在周嬷嬷府中,玄恺为何对玄慎逆来顺受,听凭摆布,人人心中皆会有股莫名的痴念,只不过是为谁而已。

“剑已出鞘,必然见血而返。”玄恺道,目光仍飘移随寒水。湘绮眼里的玄恺,调皮顽劣童稚气未消,在京城时,很少见他说如此沉重的话语。倒是令她又似看到初次邂逅在荒郊大火冲天的野店时,那火中走出的面目峻峭的少年。

湘绮静静立在他身后,目视波澜汹涌牙关中挤出一句话:“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还,或是一剑封喉直取敌首,或是壮志未酬血染红尘。”

由衷的感慨,随xing而发。

仿佛无语的默契,相视而笑。又是江心画舫,又是静听涛声寒瑟,初遇时那逃难的公子落魄江上,伤痕累累,却有一双倔强的目光孤独的深眸。如今,恍然间物是人非,定王玄恺似乎一夜间不再是昔日的娇贵皇子,凛凛的目光中有从未曾觉察到坚定从容。

不等湘绮答话,玄恺压低声音反问,“如此轻快的允下四哥这桩无人敢探头的差事,你可曾想过退路?”他也是满心好奇在揣测她的心思。这一句话却偏偏稳准狠的戳进她的痛处,一针见血。她如何不知道如今即便是担下重任扮这只扳倒大象的老鼠,都是左右是刀。同皇上谈交易,与虎谋皮。但她总不想让玄恺知道她的痛,人各有命,也是她自己无怨无悔选来的路。若她果然马到成功替皇上搜来罪证去朝廷上鸣冤告发魏太师,即便是功成,怕也难身退,古今多少帝王用不可见人的卑劣手段排除异己巩固江山之后,不是杀人灭口,永远让死人替他去守住秘密呢?

摇曳的风灯下,她半垂了头,低低的睫绒如丝帘遮盖眼眸,掩不住流光精明,笃定自信,更令那自生嫣色的粉腮更显妩媚。他凝视她的粉腮清浅的笑靥,始知巾帼不让须眉之说果然不假。恰她抬眼,目光际遇各自避开,他反是笑了:“难怪四哥说,千载难逢如你一般怪异的女子,逃出牢笼不去隐姓埋名寻个好去处嫁个好人家图个将来,还偏偏是撞南墙也不见回头为死人去送命。”他吟吟笑意在唇角,深深地看她一眼。

“殿下才真正是聪明,反是想得人人同自己一般的聪明,无奈湘绮是个痴傻的女子,不知好歹得很。明明知道是与虎谋皮的差事,却义无反顾,这事若不成,出师未捷身先死,化为尘土;若是得胜,怕也是难逃虎口,除非……”

“除非寻个胜过老虎的猛兽,有恃无恐,或可逃命。”他调笑道。她心头一动,胜过玄慎这老虎的猛兽,更有何人?

“可惜这老虎已是百兽之王,况且如今是帮老虎斗狮子。”她自我解嘲。

“但凡世间万物,总是有个相生相克的,这百兽之王,也有个克他的人物。”

她扭头望他,认真地期待他的答案,心想如何的相生相克?难道玄慎命中怕什么人?

玄恺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等待答案,痴情专注的样子颇是可爱,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还不明白吗?”,说罢将扬袖风中一抖,哈哈大笑而去,促狭顽皮的模样,恨得湘绮想一脚踢他去江底,无奈他已飘飘而去,只剩一片白色袍襟在月色下明白地飞扬,如轻云一片,悠悠荡去。

朱大哥巡江从她窗口过,低声问:“里面可出了什么意外?”

湘绮忙起身说:“是八殿下吃多了些酒,才离去。朱大哥来得正巧,有壶好酒拿去喝吧。”

朱大哥一身软甲腰佩戴弯刀,认真地说:“今晚我当差,不能酗酒。”

自从朱大哥得了这份差事随她下江南去办案,日日早起贪黑,对这份差事颇是在意。

湘绮将那酒给他捎回去给弟兄们喝,自己揽个衫子也不解带就睡下。

天明时,湘绮歪在窗旁打盹睡回笼觉,就听舱内爽朗的笑声,珠帘声动,哗啦啦声响,掀帘而入一人说:“燕塞关到了。你怎么反有心情在此疏懒?”

湘绮揉揉眼自嘲道:“好烈的酒,香醇扑鼻,入口甘冽,却是烧心,好生难过,一夜没睡实。怕是喝了江风,夜里起来生生的都吐了出去。亏得雪狸送来了丁熬的醒酒汤,吃下去心里才略微舒坦些。”揽一把袍襟挣扎起身来,眉目间都是无精打采。

玄恺撇了她一眼淡笑:“就这点酒力就不胜,还学人鲸吞狂饮,真是白白作践了宫里珍藏的好酒。”摇晃桌案上的空酒瓶,依约还听得些哗哗的声响,知道她也未饮尽,无奈摇摇头放下白玉酒瓶,转向身后的棉帘子击掌两声。啪啪两声清响后,舱门珠帘一动,进来一小太监,躬个身子看不清容貌,手里捧着绛色雕漆托盘,上面一把紫砂螭首壶,两只暗墨色冻玉小茶盏。

那人小心翼翼来到榻边,将个托盘上的茶具放在黄花梨榻桌上,举起茶壶蜻蜓点水般倒茶,湘绮余光扫一眼那小太监,猛然扭头仔细看他,不由一惊。她目瞪口呆,忽然惊叫一声:“胡公子?”

小太监正在垂眼顺眉的倒酒,闻听她一声惊呼,手一抖,茶水浇在案子上。了丁听到动静忙闯进来,也不及寻抹布,只用个衣袖就慌忙去擦拭桌案,还如个师父般责怪小太监道:“我说小胡子,你真不知好歹。还不快给大人谢罪?八殿下念你在宫里被大主管虐得可怜,才讨你来他身边伺候。心疼你留在宫里被人欺负,才带你出宫来当差,你这jian骨头怎么这点事都做得毛手毛脚的?”

湘绮惊得看向玄恺,玄恺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湘绮却满心不甘,眼前人分明是胡毅风,如何他进宫做了太监?急得要追问,却从玄恺那深沉异乎常日的目光中端详出些隐情,只眼巴巴看他们退下。胡毅风回身放舱帘时,看了湘绮一眼,那冰霜蒙住的眼如天山雪洞冰寒,分明幽怨无从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