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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母慈子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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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皇太后一脸温煦的笑意,笑容就僵持在眼角眉梢,目视了儿子离去,怅然之意挂在眸光里。

曾几何时,那瘦小的身影牵着她黄罗广袖撕心裂肺地呐喊:“还我娘亲,还我娘亲!”

她满眼是泪去抱他安抚他,他却一口狠狠咬在她手背,钻心的疼痛。此刻,她抚弄那伤痕淡去的手背,那淡淡的痕迹,似依旧撕裂般的痛。她恨那女人,恨那令她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的女人,她会不择手段的报复她,不能令她遂意。

黄松油灯,青罗小帐,禅房静夜菩提树影婆娑摇曳在床边,那小娃娃就贴在她怀里呢喃道:“娘亲,怕……”她咬咬牙,樱唇紧抿,怕?她自然更是怕,生死未卜,不知明日是生是死,有何噩运?她抱紧儿子轻声哄慰:“不怕,有娘在,不怕。”

如今,臂弯里那毛茸茸的头,那暖暖的肉都不知去处,只剩她一颗久经风霜的心,渐渐冷如霜雪,硬如磐石。

她极力掩饰失意窘迫,却未逃脱玄慎明锐的目光。她见皇上目光中含着难以捉摸的笑望着她,又似是带了几分糊涂不解。

玄恺同卓梓告辞离去,殿内寂静。

魏皇太后摆摆手,示意宫娥们退下,只她同玄慎对面而坐。

“哀家不过赶来凑个喜庆,听说御笔钦点了一名状元郎,人物风流,又是师出云鹄书院。”

“人物风流倒谈不上,那新科状元是青州人氏,同母后还沾个同乡呢。只是太过年少略显文弱了些,所幸学识是颇有些的,才贯诸生是有的。”玄慎徐徐答,话音同那薰炉中的静香一道缓缓飘出,有意无意地萦绕殿中。

魏皇太后笑笑道:“既是钦点的状元郎,想必是有过人之处,才冠群雄才能暂露头角,况且更是天子门生呢?”

那话拈酸带醋,玄慎必定明白几分。太后是来兴师问罪,指责他的一意孤行,怕也是忍无可忍。

会试名榜尚未分晓,魏国舅便百般进言,托太后替他儿子魏忠廷铺陈,夸赞魏忠廷才学过人堪当魁元;更有那王渊更是魏府姻亲一派,便是有些才学入了贡士,却也对这殿试三鼎甲的华名虎视眈眈。魏太后本以为魏忠廷能独占魁首,或必在三甲之内,如今魏忠廷却只落得个二甲之列,并未能稳拿状元,怕魏氏一党定然恼火。

“母后提起金殿对策之事,此事还颇令朕为难,其中玄妙怕只八弟得知。母后得暇时,多开导八弟才是。朕本是分外青睐魏忠廷,自家亲戚,知道根底的,日后堪当大用。只是金殿对策,三言两语便输给了杜君玉,被驳得个哑口无言,平日在东宫读的许多书都不知道读去哪里?反令朕面上无光呢。也怪八弟多事,纠缠个科场舞弊案穷追不舍不肯松口,梁阁老获罪,朝野上下多是猜疑魏忠廷非是凭才学会试胜出,而是另有蹊跷。便是格外擢升提拔他都不能了。”

见皇上一脸为难,魏太后勃然大怒道:“谁敢诽谤朝廷,格杀勿论!”

“母后,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况且八弟力查此事,不得不谨慎。杜君玉是八弟从青州带回京城参加会试的,如今是三言两语就不忘记在朕面前夸赞杜君玉,言语间诸多偏袒。想是八弟要效仿古贤人举贤荐才吧,其心可嘉。”

“这杜君玉是老八带来的?他们如何认识的?”

“少年英才,后生可畏。这杜君玉的家世倒也干净,朝中没有什么靠山,今年才十八岁。”玄慎道:“只是母后还需留意才是。八弟同那杜君玉萍水相逢,屡次帮他,这科场揭发露题舞弊一案就是他。儿臣是想,若不点了杜君玉状元,此番怕不能昭示朝廷清白。况且八弟保举之人,舅舅即便心有不快,也不便多说不是?反比让百姓议论纷纷,让八弟蝎蝎螫螫再查下去要强过百倍。”顿顿话又道:“反是听得些传言,人言可畏,都说杜君玉同八弟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情非一般。八弟擅离京师去青州,快马都拉不回。朕一怒之下打发人去传杖棒喝,总算棒喝了这奴才回来。据说这舟船间,就是这杜君玉精心呵护地为八弟疗伤。”

“老八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这也不足为奇。”魏皇太后极力辩解,却心存疑窦,手中一方帕子在指尖揉来揉去,满是迟疑。忽然敛神一笑,气度温和雍容。

“只是人言可畏,昔日孝明太子死于断袖之风,母后不是不知。祖宗家法,岂可忽视?”玄慎为难道,却是一脸忧虑,眉头紧拧。

玄慎本身行四,并非先皇嫡长子。先前玄慎的长兄孝明太子因私蓄了娈童在宫廷,被大臣发现后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事发后被皇上严惩,废黜太子,贬去岭南。一路颠沛流离,自尽在南下路上。

魏皇太后面颊一阵青紫,旋即堆出笑应付道:“恺儿最听你这四哥的话,自然你要多多开导他更为合适。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老八,受了那毒妇的挑拨,待我这亲娘反如仇人一般,我这做娘的话,老八他但凡能听进去一二就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他只听皇上的话,莫说是训斥,就是棍棒加身,都不敢稍有辞色,自当是好的。”感慨中颇多无奈。

玄慎道:“八弟年少气盛,怕过些年娶妻生子就知为人父母者的艰难,了解母后一番苦心了。”

魏皇太后含蓄地笑,眉梢眼角满是高傲,一双凤眼眸光异动,却含了点哀怨地瞅一眼皇帝玄慎道:“先皇过世得早,只剩我们孤儿寡母,举步维艰,谁想恺儿这孩子如此的任性不明事理。”

稍停了话,母子二人嘘声感叹。

玄慎年幼丧母,十二岁上被先皇下旨分去毓秀宫魏贵妃宫中抚养,同魏贵妃所生的二子玄恺、玄恪情同手足。玄慎十六岁开牙建府封王搬出毓秀宫,后因太子失德,误杀朝臣,且在宫中私幸娈童,圣上大怒,贬为庶人,流放途中自尽身亡,这太子之位就一直悬而未决,直到两年前先皇驾崩,引来朝野多少人猜测。有人猜是才情超群性格温和的二皇子玄惟,只是二皇子的生母曾是官奴,地位卑微;有人猜是三皇子玄怀,三皇子颇得皇上宠爱,只是侍宠而娇,犯了几件大事,令圣上龙颜大怒,逐出京城回封底自省;先皇驾崩前,群臣多是看中魏贵妃所生八皇子定王玄恺和九皇子玄恪兄弟。玄恺,聪明睿智,生得有帝王资质,颇得圣上宠爱,十三岁便随军出征,年少颇立了几场战功,文韬武略都堪当众人,为皇子中佼佼者;玄恪,聪颖伶俐,善解人意,文辞锦绣,还曾去拜云鹄书院大儒学过文章,也有老太傅教授治国安邦道理,更奇者,玄恪天庭正中有颗红色的天子痣,有术士算过,此为富贵极人之相。几乎没有几人看中四皇子玄慎,即便皇上对玄慎都是父子间淡淡如水,平日也没几句话,玄慎人如其名,谨言慎行,平日寡言少语,虽是先皇后嫡出之子,却因失恃多年未同兄皇谋面。当群臣诚惶诚恐捧出先皇秘藏遗诏时,这皇储之位竟然是给了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四皇子玄慎。饮得多少人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