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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晴天霹雳入牢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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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鹄弟子有什么了得?”王渊不服,自恃家中在朝势力大,见多识广,摆摆手道:“莫提卓大先生那个书呆子了,是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皇上让他当考官出题,自然有他的一番打算。怕是寻个借口让卓大先生入朝为官呢。”

“哦,原来如此。卓师兄野鹤闲云无心功名,我云鹄弟子人人皆知的。”湘绮道。

“皇上同小卓的那份情谊,无人能说清。”王渊神秘道,微醺的酒意化作两片红云上了脸鼻,胭脂红一抹般涂在鼻头,油亮得如红透的果子,惹得湘绮暗笑,也故作好奇低声问:“如何的不一般?”

王渊袍袖一摆咂咂口卖弄玄虚般凑去湘绮耳边低声道:“也是听人说,皇上昔日还是四皇子时,他六岁那年,先皇后获罪遭贬入冷宫,他就被送出宫放入西府。西府那地方,可是堪比冷宫永巷孤寂,鸟雀都嫌冷清不去的鬼地方。及至读书的年纪,也没个太傅愿意领命的,官员子弟都避之不及,不愿去做这位失宠的皇子的伴读。只那卓府侯爷见多识广,目光独到,把个儿子送入西府足足陪伴了四皇子六年,同吃同住的手足一般。待到四皇子当了皇上,人人都说这小卓要大富大贵了,谁想他却独居云鹄不肯再回京城,更甭提入朝为官了。不懂,看不懂!”

惹来众人一片唏嘘议论声。

湘绮似曾听父母议论过这位新皇即位的传奇,犹如万马军中突如其来横戈杀出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手起刀落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干净利落,众人侧目未及回应,那大纛旗已高高飘扬在城头,令敌人再无回天之力。无人预料到四皇子会继承大统,而遗诏宣读的霎那,不知多少人瞪落眼珠舌口僵硬。

只是卓梓,那云外飘仙般的气质,满腹经纶才华超群却视名利于不顾,委实是个怪人。

湘绮回客栈时,只觉得酒意微醺上脑。眼前那豆灯一点就在眼前轻晃,那火焰时而碗口大,昏黄一片,朦胧不清边界;时而隐隐欲灭,只米粒大一点,微弱得令她提心吊胆,就如此飘忽不定。后背骤然一冷,她本能地瑟缩环臂抱胸。雪狸手捧只朱红色雕漆盘子,托盘中青瓷茶壶,一只茶碗,倒出浓酽的茶水,琥珀色,蒸腾缕缕热气。

“小姐,喝口酽茶,解解酒气。”雪狸说。

见湘绮坐在那里,微垂个眼儿,纹丝不动的,神情呆滞,目光漫无目的扫去某个地方,就知道她有心事,也不细问。

雪狸催她盥洗上床歇息,喝过了一盏酽茶,她才揉着昏昏沉沉的头歪去床上,耳边听雪狸抱怨的声音:“不会喝就不必逞能,若同狐狸精沾了鸡血现形了可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噗哧欲笑,但面颊笑容都有些僵持,头脑清醒却是周身麻木,她醉了。

半梦半醒朦胧中她来到一陌生的宫殿,金碧辉煌,金砖铺地,贴地飘渺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淡金色纱幔在微风中飘展,如云外仙都。静悄悄,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偌大个殿宇却没人声人影,反是心跳的声音都听得清楚。金銮宝殿?她恍然大悟。猛地抬头望去,高高的龙椅上并未坐人。皇上去了哪里?她想。

夜已深,月色西沉寒辉洒入窗纱,直铺在锦衾上,凉滑如水。“嘟嘟嘟-铛-”更声惊扰得人心纷乱,四更天响过,她忽觉得一颗心如重锤敲打响鼓,“咚咚咚”一声急似一声,狂悸的心压得她难以喘息透气。睡不稳,她在茫茫静夜仔细寻思,金殿面圣,她将直陈家门冤屈,那血海恩仇,将能沉冤得血。仿佛心中怀着希望,如双手拢着的一点火种,残烬中它在跳动,熹微却带给人一丝希望,她用手紧紧拢着,生怕那火焰被狂风一阵就刮灭得无影无踪,再无处找寻。眼前,那火种开始渐渐燃起,眼见就能燎原般变成熊熊大火,她似看到那火光。

湘绮难以入眠,翻身而起披衣结发在灯下读书,心想不日她便可以搬出这个客栈,金殿面圣讨得个什么功名他尚不知晓,但若是告了御状,或是她重返大帅府故居,或是下牢狱。

风声拂过竹叶,沙沙声响在耳畔,极远处响起应阵子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杂沓急促,她深深屏息去听,一颗心却莫名其妙悸动不停。

窗外一阵噪乱声,靴子蹬踏青砖地上噔噔作响,惊得本是平静的心湖陡然间狂风大作,波涛暗涌。店小二的劝阻声,客官的喧哗声,一阵杂乱。怕是出了什么事?

“咣当”一声巨响,门被踹开,睡在榻旁打盹儿的小雪狸猛然翻身坐起惊叫,刺眼的火把,映得屋里亮如白昼,皂吏提个令牌喝问:“你就是杜君玉?”

“正是学生。”湘绮答,心里一惊,难道是卓柯遇难,官差抓她去抵命?心下立时慌乱,仿佛才看到的火种摇曳熄灭在眼前,就听皂隶喊一句:“带走!”

“唉,为什么抓我?我是新科贡士,有功名在身!”湘绮急得大喊,皂隶头目呵呵笑了说:“抓得就是你,你科场舞弊一事东窗事发了,去牢里做你的状元梦吧!”

一条锁链套在湘绮脖颈上拖了就走,雪狸急得哭着拉住她的衣襟不放手。怕雪狸失态,湘绮惊急下吩咐:“雪狸,莫慌,你家相公我行得端,做得正,到哪里都是不怕的。”

牢狱阴暗,寒气自脚下而生。直通屋顶的木栅栏,铁索绕门,阵阵嘶嚎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如深夜夜枭的嘶鸣,反是惊心动魄。湘绮眼前一眩,这情景很是熟识,在哪里见过?

四个月多月前府里抄家,那冰寒入骨的牢笼,阖家老小的啼哭声,她紧紧闭目定神。

“快走!磨蹭得什么?”差役一棍打在她腿上,她跌跌撞撞扑下台阶,才到一间牢门前扶住栅栏门立稳脚,身后一脚飞来将她踢入牢门。刺骨的疼痛,她一时头晕目眩,污秽的言语骂骂咧咧响在身后,因有口音,也听不大清。迷蒙中,她爬起,借助仅有的光线看到四周一双双狼一眼幽绿的眼睛,一个声音幽幽地问:“新来的?”反是惊得她周身一个寒栗。

“看样子是个雏儿,这盘儿水嫩嫩的。”

“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听说是科场舞弊,欺君之罪,要凌迟处死的。”

“呵,还是个有墨水的读书人,如何不上进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看他文文弱弱的,可惜可惜,该是个家道殷实的。”

“既然是送进来,兄弟们就先教教她,这里的规矩。先搜搜他身上可有什么好东西孝敬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