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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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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皇城,银色的霜华披洒在鎏金的青瓷碧瓦间,如银河直落九天般的诗意倾泻。如许唯美的画面,终于稍稍冲淡了皇城日间的巍峨煞气,透着几分幽情。

这一夜,延陵澈再次深夜外出,按孔吹箫,只是较之前几日的悠扬婉转,更添了几分呜咽之意。

今儿苏喜自称身子不适告了假,是以延陵澈今夜是孤身一人外出。

夜色弥漫,弦月如歌,往日里华丽奢靡的曲苑楼台在夜色的掩映下别有一番清冷幽静的味道。寂然行走间,延陵澈瞧见地上映照着的长长阴影,忽然生出一股形单影只的落寞来。不知怎地,他今夜的兴致极低,才吹奏了一曲便有些累了,索性只是倚栏而坐,默默望向脚下那座灯火阑珊的宫殿,心头浮动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疼痛。

忽而,远处宫殿的深处竟有隐约的琴声传来,遥相呼应着他方才的箫声,竟是难得的和谐一致。

延陵澈几乎是立时便激动地站起身来,继续按孔吹箫,与远处的琴音遥遥呼应,起落沉浮,都承接得完美无瑕。他的眼前恍惚浮现出一幅琴瑟在御的唯美画面,竟是他和纪芷湮坐在杏花树下,一人站一人坐,眉目缱款地对望间,吹奏着一曲鹣鲽情深的乐曲,彼此心意相通,恍若神仙眷侣。

他的眸色,因了心中的念想而愈发温柔,彷佛春晓之色般能滴出水来。微风寒凉,款款吹拂间,撩起他的衣袂胜雪,与那深浓的夜色恍如一体,望之便如兰芝玉树般温柔沉静。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一曲奏罢,延陵澈遥望着寂然无声的未央宫,默默道:芷湮,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方才与我合奏之人可是你么?

只是浩然天地间,除了月色清幽,夜风如流,谁也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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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芳茗回屋换了一身素淡不起眼的衣裳便出了门。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约定的地点等了许久,等来的却不是延陵澈,而是苏喜。

她蹙眉道:“怎么是你?皇上为何没来?”

苏喜笑眯眯地望着她,反问了一句:“皇上为何要来?倒是你,芳茗,你似乎有些越界了,竟有功夫管起旁人的闲事来。”

芳茗却不与他废话,直接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夜传信,只是想向皇上验证一件事的。皇后中毒一事,果真是皇上授意的么?”

苏喜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主子们的事情,历来是轮不到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去过问的。还是,你在皇后身边待得久了,竟对主子起了异心呢?”

芳茗气红了脸,连连冷笑道:“苏喜,你不必拿这样的话来激我。当初咱们临危受命,答应了先皇要尽心竭力辅佐皇上登基,芳茗深受皇恩,一日也不敢忘了自己的职责。我只是担心,有些人时间过得久了,胆子也越发大了,兴许会背着主子去做出一些忤逆犯上的事情来。如此,我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了。皇上对皇后的心意,旁人不知,咱们却是看得分明的,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情来。我想,这背后定是另有隐情的,对么?”

苏喜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紧紧地盯住她,眼中一时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忽然叹气道:“好罢,事到如今,只怕我也不能瞒你。此事,的确不是皇上授意的,但却是端王的意思。是端王容不下皇后,因为他说,皇室之中可以容得下一个受宠的皇后或是妃子,却绝容不下一个帝王真心恋慕的女子。换言之,是皇上的用情至深,迫使端王不得不除去皇后。”

许久,芳茗都没有说话,看她眸光激荡,可知心中亦是挣扎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她才叹气道:“那么,皇上知情么?”

苏喜面容沉默,低叹道:“端王的意思,是瞒着皇上,或者索性就让皇后误以为是皇上指使的此事。若他们二人因此反目成仇,倒也算是成全了端王的一番苦心。芳茗,我知道你心善,或者看着有些不忍,只是端王有一句话却说对了。若能成就了皇上的帝王霸业,莫说牺牲一个女子,便是牺牲了咱们所有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你说呢?”

芳茗别过脸去,怔然道:“我不知道。”

以她一个旁观者的目光去看,尚且觉得十分不忍难受。她实在无法想象,当纪芷湮从一开始便知道了汤药终身有毒的,还能每日安然喝下心中是何等的悲怆。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被自己心爱的人一步步推向绝路更残忍决绝的事了。

而端王又焉知,纪芷湮的穷途,不会是延陵澈的末路?

然而即便是不忍,即便是难受,以芳茗的身份立场,皆是不能做出任何反抗之举的。因为苏喜说得没错,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辅佐延陵澈登上帝位,真正的权倾天下。而其他的,都不重要。

哪怕是不忍,哪怕是难过,哪怕是愧疚,这条路一旦踏上,再难熬也得咬着牙走下去。因为那已成为许许多多像她这样的人一生的使命,可以豁出一切去完成的使命。

凌月等了许久,才等回来芳茗,只瞧着她满脸的风霜黯然,不消问,凌月便已知道了答案。

延陵澈,是他,果然是他!

云意早先叫嚷起来,赤红着双目便要冲出去,“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枉费小姐对他掏心掏肺,便连性命也能舍了!他居然这样来答报小姐的深情厚意!”

却是凌月拦在了她的身前,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道:“云意,不许冲动!”

她眼中的恨意比云意的还要来得深沉寒洌,然而始终咬牙隐忍着,一字字道:“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么?真正能杀死小师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啊!是,是延陵澈的绝情,逼得她一意求死。如今比起找延陵澈算账,咱们更紧要的,是如何激起小师妹的求生意念!”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意渐渐平静下来,紧紧抓住凌月的手,望着她流泪道:“凌月姐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凌月淡淡扫她一眼,平静道:“从今儿开始,咱们须得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向小师妹劝说,务必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教她转了念头。如若还是不行,那么便只能设法寻求外援了。”

云意私以为,凌月口中的“外援”,自然指的便是纪芷湮的父亲纪昀晟,实则不然。当然,这一点她也是日后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