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棺椁的送殡队伍跑了,宾客跑光了,看热闹的百姓溜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半死不活的刺客,还有散落的带血的长刀。
一片的狼藉将两刻钟前的喜庆冲刷地一干二净。
温元鸣的剑拄着地,滴答滴答地淌着血,渗进了土地。
突然,他眼底划过剧烈的惊慌,扔了剑,朝着花轿方向拔腿就跑,“十旬,你没事吧?”
他还没站稳就要去掀花轿盖子,一直躲在后头的喜婆噌地跳了出来,嚷嚷道,“哎温公子,这不行的,花轿盖子哪有半路开的……”
温元鸣猛地抬头,豆粒大的汗珠啪一声滚了下来,他的双眼是猩红的,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喜婆心底咯噔了下,却还是挺着个胖胖的身子挡在前头,“温温温公子……”
“滚。”
喜婆吓得猛一哆嗦,干笑着往后退了步。
温元鸣没再搭理她,直接掀开了花轿盖子,见到里头端坐着的新娘,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十旬,你没吓到吧?”
轿子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过了会儿,才摇摇头,又点点头。
看来还是吓到了,温元鸣有些自责地安慰,“你别怕,很快就到家了……”
“哎呀温公子,还是赶紧回去拜堂吧,再拖下去万一……”喜婆摔了下帕子,硬着头皮夸张地说。
温元鸣的眉峰拢成一个川字,他深深地看了眼新娘子,利落地放下帘子。
而后戒备地扫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刺客再埋伏这儿的时候,才上了马,不过这回,高头大马离花轿仅一丈远的距离。
“直接回温府。”
“是。”
几个被吓得躲到巷子里的乐师颤颤巍巍地挪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温将军,还要吹锣打鼓吗?”
“要,越热闹越好。”
不是吧……不要太热闹把刺客吸引过来,杀人灭口啊。
温元鸣冷艳盯着被下属抓住的刺客,全都是第一批的,第二批除了他杀死的一个人,全都逃走了,而死的那个身上一点信息都没留下。
按照方才看来,那些人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反倒像是要毁了他婚礼……
不是太子,也不是魏王的手笔,会是谁呢?
突然,他目光一凝,连忙说,“小心那些刺客,全都躲开!”
抓着刺客的属下不明所以,但本能地听从温元鸣的任何命令,立马松了手,用轻功飞向了四周。
几个瞬息,猛地听到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那些被抓的刺客不知做了什么,全都爆炸了。
落地的属下惊魂未定地回望了过去,只见一片焦炭,那刺客的尸首还燃着火,死得透透的,如果,如果他们刚才抓着刺客,定然也像他们一样,被炸的外焦里也焦了。
这下子,连第一波刺客的线索也断了。
温元鸣盯着那几具面目全非的焦尸,眼底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如四周的染血白雪,一点温度都没有。
前一瞬还庆幸的属下,一见他这副眼神,唰唰全都跪了下来,“属下该死。”
“竟然有炸药……”温元鸣的黑眸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倒是越发好玩了。起来吧,回府。”
接连受惊的乐师拿起自己的乐器,面如土色地吹着,可怕的魔音直钻人的脑袋,竟比方才送殡的哀乐还难听。
温元鸣脸色铁青地摆了摆手,“好了,别吹了,到府上再吹。”
还要到府上啊……所有的乐师光是听着腿都软了,可碍于温元鸣的身份,只能垂头耷脑地走在前头。
好在温府并不远,大概两刻钟左右,送亲的队伍就就到了。
“落脚——”喜婆拉长着声喊,虽然努力笑着,但大冬天的,额头全是冷汗。
众人之当她方才吓到了,并未多想。
温元鸣举起弓箭,对准花轿帘子射了过去,羽箭稳稳地钉在了花轿门帘上。他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翻身下了马,直接朝花轿走去。
他这回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落下深深的脚印。鹅毛大雪依旧下着,他头顶的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底下的甚至化成了水顺着鬓角流下来。
这么恶劣的天气,这么糟糕的迎亲,好在有惊无险,他终于将她接到他们的家了。
花轿厚厚的门帘再次被掀开,光亮伴随着寒风透了进来,稳坐其中的新娘子小幅度地哆嗦了下,温元鸣以为她是怕了,急忙说,“十旬,是我。”
新娘子点了点头。
温元鸣眉眼都渲染了笑意,他伸出一只手正要去牵新娘子的手,没注意到边上的胖喜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温将军!”
温元鸣的手一顿,眼底又是抹不悦。
喜婆捂了下嘴,还是硬着头皮说,“温将军,哪有直接牵手的,新郎新娘子都得牵着红绸带,寓意红红火火。”
说完双手捧着红绸带,胆战心惊地看着温元鸣。
“不必了,我就牵着十旬的手。”隔着那劳什子的绸带,吓坏了的十旬万一摔了怎么办?
“温将军,都到这儿了,还是按照礼法来吧,我会扶着新娘子到大堂的,您放心,一定稳稳妥妥的。”喜婆双腿都快抖断了,脑袋里全都是听了吧,听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温元鸣的固执,他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新娘子的手腕,隔着大红色的嫁衣,还能感觉到新娘子身上的冷,“十旬,下来吧。”
雪还在继续下,新娘子一只手任由他握着,一只手抓起厚重繁琐的裙摆,小心弯着腰,出了花轿。
外面很冷,冰天雪地的,然而新娘子此时的心,却惹得不像话。
终于要嫁给温公子了,终于要嫁给他了,而且是正妻,正妻!
跨过压低的花轿,一路朝前走去,地上铺了层大红色的地毯,新娘子低着头,看着那热烈的红,紧绷的弦的终于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微笑。
“恭喜主子,恭喜夫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他们才刚走了两步,站在红地毯两边的属下突然齐声喊道,,气势恢宏,振奋人心。
新娘子的脚一抖,身边温元鸣就敏锐察觉了,紧张地问,“十旬没事吧?”
新娘子摇了摇头,头顶红盖头的珠帘微微晃动着。
伴随着属下一声比一声高的祝福,他们终于走到了温府大门的台阶下,八级高的台阶,不算高,可温元鸣还是体贴地松开了新娘子的手腕,转而变成和她十指相扣。
突然,温元鸣的身子一僵,离他最近的几个属下,能看到自家那个无所不能的主子,嘴唇在微微颤抖。
温元鸣缓缓转过头,盯着红盖头下的人,一字一字地说,“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