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十旬转头就往外走，温元鸣叫了她声，“十旬，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别气坏了身子，十旬，我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十旬脚步不停地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方才又下过雪，一片白茫茫地，干净地一尘不染。
“真干净啊。”十旬感叹了声，就抬脚走了出去，无意识地往大门走去。
结果还没出大门，就碰到急急忙忙刚回来的许远，还直接把十旬撞到了雪地里。
“十旬！”许远赶忙扶起她，急切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撞疼？”
十旬眼神空洞地盯着许远后头的老者，表情有些呆滞。
许远回过头，看了眼那人忙解释，“这是我从悬壶堂请来的大夫，给伯父看病的。”
老者冷哼了声，脸色铁青的，大概是被许远直接拽来，脸色格外地难看。
许远有些尴尬，小心瞄了眼十旬，解释道，“这大夫脾气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还是赶紧给伯父看病要紧。”
十旬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张着毫无血色的嘴，声音缥缈的仿佛从天际而来，“……不必了。”
许远愣了下，随即尴尬地抓了抓头，“抱歉十旬，是别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吗？伯父怎么样？是不是……”
十旬垂下眼帘，绕过他径直往外走。
这柳府太压抑了，压抑地她都喘不过气来，她急需出去透透气。
结果刚迈出大门，许远就追了上来，他总算发现十旬的异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眼底全是隐忧。
十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许远。”
“十旬我在！”许远惊喜走到前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十旬目光平视着前方，盯着别人大门前的大红灯笼，那红色是那般的艳丽，刺地她眼睛生疼。
“你带小雯早点回威县吧，别留在大名府了。”
许远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地问，“十旬，你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这不是正如你所愿么。回去吧，别留在这儿了，除非你想喝我的喜酒。”她的声音和脚底下的冰雪一样寒，不带丝毫情感色彩。
许远身子猛地一颤，半响，自嘲地笑笑，“好，我明日就走……”
“马上走。”
许远盯着她狠心薄凉的模样，只觉得万箭穿心般地痛，他哆嗦着唇道，“这冰天雪地的，还是再等几天吧？”
这次一别，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他真的真的彻底失去魂牵梦绕的姑娘，回到威县后，他也许会娶妻生子，然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但是，他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姑娘了，这个充斥着他青涩懵懂的姑娘，终于成了别人的娘子。
十旬微微仰头，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力地眨了眨眼，“我让你走，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了。”
说完直接往前方走去。
许远不放心地跟了两步，就听她冷冰冰地说，“许远，别叫彼此难看，走吧。”
他的存在，令她难堪了是么……
许远突然捂住心脏的位置，他不明白，这么难受这么痛了，自己怎么还活着。
“……好，我马上走。”
十旬突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子，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原本还想给许远留点银子的，却发现自己出门一文钱都没带。
“十旬，小雯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们对不起你。”许远满是自责地想，自己真的配不上十旬，他们兄妹只会害她涉险，他连安定的生活都给不了她，又谈何幸福啊。
十旬无力地摇了摇头，“……和你们没关系。”
“十旬，你和温元鸣要好好过日子，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啊！一定要！”
许远追了两步，站在离她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声嘶力竭地喊，喊道后面没有忍住，声音带着痛苦的哭腔。
一定要幸福啊，我此生挚爱的姑娘。
很抱歉，我只能陪你一段路，以后还有一大截的路，我只能远处默默地祝福你，祝你安好，我的姑娘。
十旬一脸木然地往前走，每走一步，心底就涌出一份悲哀，什么幸福啊，她这辈子已经彻底完了，摆脱不了温元鸣，不被爹娘理解，残花败柳也别祸害别人了，干脆青灯古佛伴一生得了。
许远盯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好几次想要追上去，就跟以前一样，安慰她，逗她笑，但每一次刚有这样的想法，都被他死死压制住了。
往后时间那么长，他们都得习惯彼此不再的日子，他既然陪不了十旬一辈子，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许远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十旬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无比揪心地盯着，一直盯到十旬的背影消失了。
一转头，就看到怔怔立在大门的温元鸣，也看着十旬背影消失的方向。
“还看什么，追啊！”许远都急了，大喊道。
温元鸣回过神，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两只脚就像长在了地上，迟迟不动。
“温元鸣，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去追，现在不去以后就来不及了！”许远的眼睛还是红的，此时此刻却还催温元鸣。
温元鸣抬头看着台阶下面的许远，这个从水宁村出来的少年，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妹妹，没什么本事，却天生乐观，性格不错，心地善良。
十旬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个时候，他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十旬会独独选他了。
许远这人，叫人讨厌不起来。
“多谢。”
“谢什么谢吗，去追啊！”许远指着十旬走的方向，恨铁不成钢道。
温元鸣点点头，总算迈着步子往那边走了。
许远再次注视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儿，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高高抬起脚，踩着台阶往上走。
这个方向，和十旬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就像他们的人生，有过交点，但最终还是渐行渐远。
许远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清醒地认识，自己和十旬再无可能了。
他刚进了大门，就见到红着眼眶痛哭不止的小雯，“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救我，十旬姐姐不会受伤，你们也不会……”
“不，和你没关系，即便没有那件事，我们也不可能的。”
注定不可能的。
他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对自己说，认命吧许远，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