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旬的心蓦地一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雯，带着管家下去调了杯她最拿手的烈焰灼灼。
管家看后连连称赞，接过酒杯故意看了眼十旬，十旬愣了下，慌忙挤出一抹笑。管家冷哼了声，品完后故意说，“温姑娘的酒我是没喝过，不过温姑娘你这妹子的酒，已经足够惊艳了。”
小雯双眼猛地亮了，迸射出惊喜的光。
“您说笑了，小孩子不懂事……”
“是她不懂事，还是温姑娘你不懂事啊？”管家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眼，声音却沉了下来。
香沐婉转动人的歌声传来，一肚子怒气的管家愣了下，转头往高台上看了眼。
小雯缓缓垂下头，嘴角也垮了下来，自己果然比不上十旬姐姐，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认可吧。
十旬抿了抿唇，虽然心情压抑，却还是笑着说，“您说哪的话啊，贵人能看上我们姐妹是我们的福气，寿宴当天我们姐妹定然如约到场。”
管家冷哼了声，即便这样，还是阴阳怪气道，“温姑娘这变脸可比翻书还快，既然这般，还望二位准备身好衣裳，来贺寿的寿礼自然不能少，至于请二位的工钱……”
他掏出张银票，随手放到桌上，趾高气扬道，“搁这儿了。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直接走了，走到高台边上突然停了下来，驻足听了会儿，“据说听曲喝酒是你们酒馆的特色。”
十旬看了眼香沐，眼眸深深，“我们的歌姬是从繁花似锦请来的，难得贵人看得上眼，寿宴当天我会将她们一同带去。”
管家这才满意地走了。
十旬拿起桌上的银票，足足一千两，这还真是财大气粗的英国公府的手笔。
小雯咬了咬唇，怯怯地看着十旬，“十旬姐姐……”
“既然答应下来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准备。”
“十旬姐姐那你呢？”她以为十旬会在边上指点一番的。
“她要养伤。”温元鸣从外头进来，俊美的脸上有些冷漠，看都没看小雯，“我也收到请柬了，那天我会陪你们一道去，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那是英国公府啊。不过也知道担忧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拍拍小雯的肩膀，柔声道，“有不懂的来问我，衣裳寿礼就不必操心了，姐姐会准备好的。”
既然小孩子想要证明自己，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放手支持。
十旬被温元鸣抓回去养伤了，小雯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香沐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她迷茫又无措，语气里隐隐有些后悔。
“傻孩子，如果你能在孟老夫人的寿宴上大放异彩，温姑娘又怎么会怪你呢？”
真的是这样吗？
小雯的担忧只增不减，一直到了寿宴那天，十旬准备了套不失礼不张扬的衣裳给她换上，还找人给她梳了发，戴了两根发钗。
“我家小雯就是好看。”
小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净的脸庞，双眉修长，微微一动，头顶的流苏簪子紧随着颤动，鹅黄色的衣裙衬地肤白皓齿。
她轻轻抚着小雯的头发，“好好比，不要怕，姐姐会一直在你后头。”
“十旬姐姐，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对不起……”她抓着十旬的手，眼泪就落下来，她好怕十旬姐姐不理她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我没生气，只是高门大户规矩多，宴会上你们跟牢我，不要乱跑。”十旬心底叹了口气，依然柔声安慰。
到了英国公府，男宾女宾是分席而座的，十旬和小雯她们被领到了后院，温元鸣一个人去了前院。
孟家是当朝太后的娘家，若按辈分，孟老夫人还算是太后的嫂子，她的七十大寿，大名府有头有脸的世家全都登门道贺，没受邀的，也腆着脸送了份贺礼。
小雯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还各个妆容精致衣裳华美，她吓得抓紧了十旬的手，“十旬姐姐……”
“多听少说话，不要慌，落落大方露个脸就成了。”十旬安抚道。
小雯咬了咬唇，抬头看了眼淡然微笑的十旬，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十旬姐姐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们的席位排在了末尾，坐在这儿甚至连高台都瞧不见，边上全是不入流家族嫡女和高门的庶女，看到十旬时愣了下，低声猜测十旬的身份。
“一个商户女。”方珠玉的声音不低不高，传到了边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原本好奇的眼神全都成了鄙夷，商户女啊……有的人搓了搓胳膊，恨不得离她们远点，免得被铜臭味沾染了。
“十旬姐姐。”小雯无措地抓了抓她的手。
“这醉虾不错，你尝尝。”十旬一脸淡然地给她夹菜。
话音一落，立马有人掩唇吃吃地笑了，“一道醉虾就当成好东西，还真上不了台面。”
这儿的人身份相近，有的人在那些高门嫡女前跟个鹌鹑似地，却喜欢踩个比她们更差的人，似乎只有才能彰显她们的高贵。
十旬前世没少跟这些姑娘打交道，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哎，也不知道那些管事是怎么安排的，竟然让我们跟商户女坐到一块儿，真是够够的。”说话的是个圆脸小姑娘，十三四岁。
小雯根本不敢去看这些充满恶意的目光，碟子里的醉虾更是一口没吃，“十旬姐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真的好怕，这些人和来酒馆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来酒馆的人说话细声细气的，对她都很友善。
“别怕，我们也是应邀而来，”她终于抬头，微凉的视线盯着最先开口的方珠玉，“既然坐到了一块儿，说明都是差不多的人。”
方珠玉没开口，那个圆脸姑娘却噌地站了起来，“谁跟你个商户女差不多！”
“哦，既然我们相差甚远，”十旬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您应该坐那上头吧？怎么跟我个商户女一样，混到了莫等？”
“你！”圆脸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方珠玉优雅地放下筷子，“好了圆圆，这甜汤不错，你尝尝。”
说完覆在她耳边，轻轻道，“跟这样的人争执，自降身份。”
她在嫡姐方瑾瑜跟前咋咋呼呼，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可一进这庶女圈里，却安静地过分，从来不惹事不多嘴，人缘好得不行，
还真是个厉害角色，难怪前世能挤掉嫡姐，成了大名府贵女的头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