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水宁村传出了另一种流言，云英未嫁的十旬总在青楼门口摆摊，买东西的不是嫖~客就是妓~子，赚的都是肮脏钱。不堪的流言并未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十旬总是和温元鸣同去同归，再说他们又收自家的鱼，到了最后，反倒将流言源头的大堂哥供了出来。
“你这大堂哥真不是个东西，自己逛青楼不说，还抹黑你们的名声，十旬你放心，有崔大娘在，绝不叫你们受丁点委屈！”崔大娘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
十旬只是笑了下，大伯一家没个好东西不假，可崔大娘未必见得就是好人了。前世温元鸣被流放，他们一家在走投无路时被赶出水宁村，这其中可少不了她的功劳。
“崔大娘没事的话我就回了，爹娘还等着我吃饭呢。”十旬说着就推开了院门。
“哎十旬，”崔大娘慌忙叫住了她，等她回头了也不讲话，只是一个劲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说，“你看，我家鱼塘那么多鱼……卖给你便宜点也成啊，四文，哦不，三文，就三文一斤，你看成不？”
他们家丢了脸面损了银钱，又是外乡人，连个帮衬的亲戚都没有。崔成那死人她可以不管，可下头五个孩子还是要吃饭要念书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之前大娘跟崔大叔到我家，逼着要我们提价……”
“那是受了那贱人挑拨！那贱人假意与我交好，背地里却——”
十旬打断了她后头的话，无奈地笑笑，“我是相信崔大娘的，可崔大叔……这样吧，价格和大伙一样，不过我每次只收崔大娘五斤鱼，多了就不算钱了。”
崔大娘迟疑了会儿，感恩戴德的走了。
十旬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想，以崔大娘这抠门性子，五斤鱼可有的忙活了。
晚上温父果然说起了流言的事，他苦口婆心地劝，“鸣儿是读书人，十旬你有是未嫁的姑娘，大伙虽没说的太难听，可终归影响不好，要不青楼就别去了，有我和你娘摆摊就够了。”
十旬抿着唇不讲话，青楼门口摆摊每日至少二两银子的收入，不要未免可惜。
可爹娘在这事上也格外地坚持，最后十旬无奈答应了，“我问问许远，看能不能雇他看摊子。”
许远当然愿意，天冷猎物越来越少了，有时候风餐露宿两个晚上都未必有收获，五十文一天就顾个摊子，这么划算的活儿整个清水镇都找不着。
第一次出摊十旬自然要陪着，因为有许远了，她就没叫温元鸣。
他们刚支好摊，就有回头客过来，十旬一边卖东西一边教许远，她说得仔细许远听得认真，没一会儿就上手了。
人少了些，媚儿姑娘才领着几个姑娘嬉笑着过来，一见许远，立马捂嘴吃吃地笑，“呦，这不是送猎物的小哥嘛，十旬，你可别告诉我，这小哥也是你兄长~”
十旬罕见地红了下脸，“许远是我的……朋友。”
她说完几个姑娘都笑了，媚儿朝她眨了眨眼，打趣道，“原来是朋友啊，我还当是情哥哥呢~”
“媚儿姑娘可别拿我寻开心了，家里头忙不过来，许远是来帮我看摊子的，以后我就不天天过来了。”她从篮子里单独拿出一包点心，“这是我新做的鲜花月饼，姑娘尝尝。”
“你倒是有心了，”媚儿捻了块吃了，满意地点头，“放心吧，只要是你家的吃食，我们姐妹几个都会照顾的。”
“我就仰仗几位姐姐了。”许远麻利的把酒酿圆子盛出来，笑吟吟地双手奉上，他嗓音清澈，露出的两颗小虎牙仍带着几分天真，“姐姐们尝尝我的手艺，和十旬的比怎么样？”
许远虽没温元鸣俊俏，但胜在嘴甜，一口一个姐姐哄得楼里的姑娘眉开眼笑，有几个还赏了钱。
等人走后，十旬把赏钱特地拿出来，“这个你收着，以后我就出二两银子的货，多得的归你。”
许远死活不要，推搡间十旬听到熟悉的声音，“啧啧，银子都不要，不要可以给我啊。”
“你怎么来了，这回不怕楼里姑娘疯扑而来了？”十旬挑了挑眉，他不是最爱蹲在成衣店门口，巴巴地等着自己去送口粮的吗？
“想过来就过来了呗，”乞丐朝许远抬抬下巴，“这是谁？”
十旬没给他解释，照往常一般煮了东西给他，乞丐吃了就走，依旧一声谢都没有。
许远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后头十旬还叮嘱道，“你以后要是看到这乞丐，也送他份吃的。”
他应了声，心想十旬就是太好心，那个好手好脚的乞丐分明是个骗子。
下午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许远正清洗用过的竹筒，这般琐碎无趣的事，他却做得格外细致，洗完还要用干抹布擦一遍，十旬不耐做这些，捻了块鲜花饼慢慢吃着，“放着吧，我回去再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不饿，很快就好了。”
什么不饿，还不是客气。十旬蹲**，挑了块卖相最好的递到他跟前，许远双手都是湿的，见到忙往一边躲，“别别我等下——唔。”
趁他开口之际，十旬直接把香酥金黄的饼塞到了他嘴里，许远愣了愣，无奈仰头慢慢吃着。见他的反应这般有趣，十旬忍不住调侃，“味道怎样啊，许远哥哥？”
小时候许远总要她叫自己哥哥，她自然不肯，被逼急了还生气，“温元鸣才是我哥哥！”那之后，他们都叫对方名字了。
“咳咳咳！”十旬恍惚了瞬，回神就看到掐着脖子拼命咳，一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
十旬给他倒了杯水，一脸无奈地拍着他背，“至于嘛，不就叫你声哥哥么。”
回答她的是许远更猛烈的咳嗽。
天毫无征兆地阴了下来，一声惊雷打断了二人的对视，总算缓过来的许远先起身，又伸手拉她起来，豆粒大的雨点啪一声打在了脸上，凉凉地，两人对视了眼，再次莫名其妙地笑了。
十旬跟他一起躲在屋檐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抱怨，“许远哥哥，都怪你~”
许远双手抱拳做个求饶的动作，古铜色的脸庞红晕不消，“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十旬得意洋洋地抬头，冷不丁瞧见两丈外的墨色身影，雨点越发密集，那人就站在雨幕之中，任由那豆粒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十旬刚在心里嘀咕，就看到那人往他们这走来，近了些总算看清那傻子的脸……
哦，那傻子是温元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