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旬嫌恶地皱眉，“你该不会逛青楼了吧？”
柳之枫点点头，大方地承认，“还真被你猜中了。”
“不是繁花似锦？”繁花似锦没有那么重的劣质脂粉味啊。
柳之枫赞赏地看了她眼，“一个寻常青楼，温元鸣也一道去了，还别说，那里的姑娘可真是热情，既劝酒又宽衣解带的，我们都没招架住……嗷！”
柳之枫突然捂住后脑勺，回头恨恨地看着温元鸣，“敢做不敢当，就敢打我！”
温元鸣懒得理这个戏精。
虞织画抿了抿唇，见十旬心无旁骛地调酒，似乎全然不放心上，忍不住问道，“温公子，柳公子说的不是真的吧？“
柳之枫轻嗤了声，要不是十旬在，他肯定要刺一刺这白痴了，摆明假的呀，再说十旬都没说什么呢，她巴巴地问不出来，不是自讨没脸吗？
果然，温元鸣没搭理她。
反而看着十旬，正色道，”你别听柳之枫胡说，我们是去查事情。”
十旬哦了声，压根没放心上，不过也有点奇怪，这温元鸣似乎跟秦楼楚馆杠上了。
柳之枫扫了眼大堂，笑嘻嘻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
“这还多啊！”虞织画忍不住喊了出来。
十旬好脾气地笑笑，“会好起来的，虞姐姐你放心。”
虞织画眼眶一红，有些尴尬道，“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没做过生意没经验……”
后头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柳之枫和温元鸣的不耐，心底更是苦涩一片。
幸好香沐过来告辞离开，她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笑，在这儿唱曲不累，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担心被欺负，最关键的是，今天有个客人还赏了她五两银子！
十旬拿出一包点心递给她，“这个拿回去吃吧。”
香沐想都不想就要推辞，十旬直接塞到她怀里，“拿着吧，酒馆多做了，每个人都有。”
香沐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十旬收回视线刚要写菜谱，突然听到香沐的惊呼声，她习惯性地看了眼温元鸣，跑了出去，只见一个衣裳质朴华贵，头发灰白的妇人紧紧地抓住香沐的手，满眼泪痕地哀求，“沐儿啊，我是娘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呢？”
温元鸣突然伸出手，拦住了就要上前的十旬。
好在这个点，又是在平阳街，街上并没有多少人，有也只是远远看了眼。
香沐脸色变了变，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被抓住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满是惊恐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不是……”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了！你是我的女儿啊，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么可能认错！”贵妇人整个人都在哆嗦，神色更是近乎癫狂了。
香沐怔了怔，随即挣扎地更厉害了，声音颤抖，“我真的不是……”说着突然闭上了眼，狠了狠心，一把推开了妇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孱弱的贵妇人被推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一头灰白的头发在被风吹得凌乱，她就那么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嘴上喃喃喊着，“我的沐儿啊，我的沐儿……”
声音很低，然而每一声都像是杜鹃啼血，临终前最后的呼喊，十旬听着，一颗心都缩成了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去扶起贵妇人，突然目光一凝，直接朝香沐离开的地方看去，只见一闪而过的藕色衣裙。
香沐今天穿的，就是藕色的裙子。
她蹲下来身子，轻轻扶起仿佛离了魂似地贵妇人，“夫人，你随我进去歇歇脚喝杯水吧。”
这夫人瞧着跟温母一般大，也许真的认错人了，但拳拳爱女之心是骗不了人的，她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贵夫人眸光微动，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倒是柳之枫瞧着，皱了皱眉，这样一个人也往酒馆带，就不出事吗？
他看向温元鸣，刚想让他管管肆意妄为的十旬，结果就见他蹙眉凝思，盯着那妇人的背影，也不知想什么。
虞织画心念家里病中的母亲，就先回去了，十旬直接把那妇人带到了二楼厢房，温元鸣端了热水点心上来，十旬讶然地看了他眼，他可从不是这种烂好心的人啊。
最关键的事，温元鸣放下东西，却没有走的意思，反倒搬了张椅子，在窗户边坐了下来，离她们不远不近。
难道这妇人有问题？
这么一想，十旬的神色也跟着戒备起来，她抿了抿唇角，倒了一杯水，“夫人，您先喝杯水，刚才您抓着的姑娘是在我们这儿唱曲的，听说她爹娘都不在了，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满脸悲戚的妇人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然而她身体太弱，立马是一阵晕眩，几乎真不稳，好在十旬扶了她把，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在哪儿，要不我派人送您回去？”
那妇人一听她这话，顿时泪流满面，“我哪里还有家啊……”
不会吧，十旬心里犯起了嘀咕，看着妇人的穿着还有手腕的镯子，不像是贫苦人家，更不像是无家可归啊？
所以一开始才觉得疑惑，如果香沐真的是她女儿，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将女儿卖到青楼呢？
可看着妇人的悲伤是那么真切，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她忍不住去看温元鸣，没想到他微微点头，似乎是让她继续问？
“夫人，那您跟我们说说吧，兴许我们能帮得上忙呢？”
妇人深深吸了口气，捧着茶杯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我夫家姓李，是青州人士，我女儿叫李沐芳……”
才刚开了个头，她就忍不住哽咽起来，却又拼着一股心念，强撑着继续说下去，显然是十旬那句能帮得上忙鼓舞了她。
“三年前，沐儿才十三岁，我们带她去外租家过元宵，结果却在看花灯的时候……走丢了……三年了，整整三年啊，我无时无刻再找我的女儿，所有人都劝我不要找了，好好笼络丈夫的心，把持住后院……”
她喝了口茶水，眼睛一闭，眼泪就扑簌扑簌流到了茶盏里，十旬拍着她瘦削的脊背，不由得红了眼。
天底下母亲对子女的爱是最无私的，她忍不住去想，倘若自己出事了，爹娘说不定会疯了的。
“可是我女儿丢了，我唯一的女儿，她爹还有别的孩子，可是沐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我还要把持什么后院啊，我只想找到我的女儿……今天终于找到了，原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哪曾想她根本……不认我……”
十旬抿了抿唇，小心问，“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妇人陡然拔高了声音，“那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能认错！”
十旬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香沐为什么不肯认她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