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鸣呆了呆,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十旬只好挣扎着爬起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受伤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没事,明日就开堂问审,我谅温才也不敢再过来。”
说到温才,她眸光一冷,今日之事,她定当百倍予之。
温元鸣神色如常地擦掉鼻血,又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郎,“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完,将药酒塞上塞子放好,又给十旬套上布袜,“好了,这几天少走动。”
十旬转了转脚腕,那股钻心的痛确实减轻了不少,“你哪来药酒?”
“雇人送来的。”温元鸣淡淡说。
雇人?十旬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到想问问,到哪雇送东西道牢房的人。
“粥还热的,趁热吃点。”温元鸣打开食盒,端了碗瘦肉青菜粥出来。
十旬盯着他手上的食盒,“这也是雇人送的?”
“嗯,全都一起送来的。”
十旬无语地看了他眼,即便温元鸣不愿说,她心里也明白,他好歹是三品将军了,手下肯定有几个可用之人,他既然想瞒着身份,不愿说也情有可原只不过……
“温才到位跟前耀武扬威,说从爹娘那骗了不少银子。”十旬看着他搅拌粥的手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下去,“爹娘没事吧?”
“已无大碍。”
“那家里……”
“等回去了你就知道了。”温元鸣舀了勺粥送到她嘴边,“吃了再睡一觉,等天亮了什么事都没了。”
十旬偏开脸,知道自己此时的迁怒太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问,“温元鸣,你明明有办法的,爹娘待你不薄……”
为什么就不能帮帮他们呢?
一想到温才上门敲诈,爹娘状况未知,十旬的心口像堵了团什么,酸酸涩涩的。她不明白,温元鸣都能救她,为什么不能帮一把真心实意待他的爹娘呢?
“是我的过失。”
十旬垂下头,自嘲的笑笑,“算了,也不能怨你……”
归根结底,还是怪她自己,太不小心,让温才钻了空子,却要叫爹娘陪她承担后果。
换做前世,温元鸣也许就不解释了,但这次,看着十旬自怨自艾的神色,他只觉得心口一痛,放下碗抓住她的手,“十旬,酒坊少了两个伙计,我查到线索就去抓人了,没照顾好家里是我的过失,十旬,你没有错。”
“祸事是我惹出来的……”
“不,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温才心思狭隘,即便没有这次也有下次,你没有错,都是对的。”
十旬张了张嘴,直接被温元鸣这硬邦邦的安慰吓到了。
今天的温元鸣,真的太不一样了。
她的视线如有实质,温元鸣被看得耳廓微红,轻咳了声偏过头,“来,喝粥。”
十旬伸手去拿碗,却被他躲开了,“上次受伤多亏了你照顾,接下来轮到我照顾你了。”
“……其实不用的,我没事了。”
“哦,那我想照顾你,给个机会吧。”
“……”
十旬无语吃完一碗粥,然后看温元鸣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枕头,然后是一套干净的衣裙,甚至连鞋袜都准备了。
这雇来送东西的人,未免太贴心了吧?
“我给你拉着被子,你在里头把衣服换一下。”知道十旬爱洁,身上的衣裳穿了两日,什么味道都有,最关键的是,被那几个恶心男人碰到了。
十旬看了眼昏沉沉的外头,犹豫着点点头,“多谢你。”
“甘之如饴。”
“……”这个土情话张口就来的家伙儿,真的是她认识的高冷矜贵的温元鸣吗?
温元鸣双手撑着被褥高高举起,没过了他的头顶,也挡住了唯一一点昏暗的光亮,十旬抿了抿唇,抓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飞快地脱下。
然后一把抓起摆放整齐的衣物,慌忙套上,她的动作很快,慌乱中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高举着的被褥,直到换好了,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了。”
“好了?”听着语气还有点失落。
实际上,牢房里光线很暗,寻常人就是贴着牢房门口都未必看得清什么,他大费周章,不过想离十旬近一点罢了。
“那就休息吧。”温元鸣让十旬站在床的一个角落,亲自将被褥铺了回去,然后拍了拍里头,“睡吧。”
“……就这么睡?”
温元鸣点点头,“条件艰苦了些,就先凑活一晚,明日我们就能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这语气听着满满的狂妄,十旬忍不住白了他眼,温元鸣装作没瞧见,再次发出邀请,“睡吧,养精蓄锐才能看好戏。”
十旬总算反应过来了,感情温元鸣的意思,是打算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十旬想都不想就婉拒,“你还是回去吧,万一被瞧见了还得连累你。”
“不怕,我守着你,你安心睡。”
他的语调依旧硬邦邦的,可不知为什么,十旬竟然听出了一抹脉脉温情,她吓得身子一颤,“别了,我自己可以的……”
温元鸣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下了床,十旬刚要松口气,就听他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不上床,就呆在这儿,你安心睡吧。”
说完,就跟个门神似地站在牢房门口,沉沉的目光紧紧攥着她,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叫她如何睡得着?
她又说了几句,没想到温元鸣比她还固执,怎么也不肯走,十旬气呼呼地倒下去,背对着他,他爱站就站吧,不关她的事!
过了一刻钟左右,看着墙壁上纹丝不动的人影,十旬咬了咬牙,恨恨转过头,没好气道,“过来睡吧!”
温元鸣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对吧?”
“对对对。”烦死人了。
“是你邀请我的对吧?”
呵,这厮还得寸进尺了!十旬气愤转过身,“爱睡不睡!”
温元鸣这才勾着唇躺到床上,木板床狭窄,即便十旬都快贴到墙上了,可他们的中间也只留了一寸宽的缝隙。
“十旬。”他突然唤了声。
“嗯?”十旬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回了个音。
“其实我当时……有点怕。”那种害怕,他前世也经历过,就是她死在他跟前的那时候。
十旬皱了皱眉,胡乱安慰道,“别怕,我会收拾温才的。”
温元鸣无语地看着她瘦小的脊背,看着看着,突然轻笑了声,真好啊,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