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柴房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哗哗的水声，伴随着因为呛住的虚弱咳嗽声。
一桶酒水倒了一半，温元鸣才停了下来，此时那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面色青白，两眼外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温元鸣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了那个瘫倒在椅子上，身下湿臭一片的伙计，“接下来轮到了你了。”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我说，我说，为什么都说。”
“现在说？”
“是是是，现在就说。”
温元鸣眯了眯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直视着那个伙计，淡漠道，“不着急，先把这些酒水喝光了，我们再慢慢说。”
“不，我不喝，我不喝！”馋了水的酒本来酒难喝，还是这样猛灌的方式，他会没命的！
然而，终究是晚了。
那半桶酒水，还是灌到了他嘴里。
温元鸣扔了水桶，踩着那一大滩水渍，慢慢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谁先说，谁就能活命。”
方才第一个被灌酒的伙计稍微了些，费力抬起手，“我……我先说……”声音哑地厉害，恐怕嗓子都废了。
他边上的人抓着脖子虚弱地咳嗽，拼命想抢先，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祝正浩……给我们一百两……往葡萄酒兑水……还送我们离开威县……”
结果哪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就被这如鬼魅一般的男子抓了回来。想到这儿，他又是一阵哆嗦。
温元鸣太可怕了。
围观地孩子听后，有的义愤填膺，有的面色惨白，他们很少跟温元鸣打交道，平日见着了也不过打声招呼，然而就在今天，此时此刻，他们终于认识到，越是安静沉稳的人，越可怕。
“一百两？”温元鸣的声音越发冷了。
那人却没听出来，以为他怀疑数目不对，连忙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一百两……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咳咳咳……求公子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一定痛改前非……”
“你在酒坊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一年就有二十四两，加上平日奖金打赏，三四年就能挣够一百两了。”温元鸣依然转着拇指，淡淡道。
那些孩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一直觉得温元鸣没什么存在感，也从不过问小姐的生意，没想到这里头的一切，他都知道地清清楚楚。
伙计咳嗽了阵，慢慢垂下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再说酒坊多了这么多孩子……”
他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还不如拿一百银子离开威县，他也懂酿酒，到时候开个酒坊岂不是更好？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话他哪敢说，只是一个劲地求饶。
边上的孩子不约而同地看向温元鸣，等着他的决断。
结果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又问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兑水的是哪只手？”
两个伙计先愣了下，紧接着一脸惊惧，哭喊着哀求，“公子大人有大量，念着小的是初犯，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不说也没事，”温元鸣抬起头，指着那个招供的人道，“砍掉他一根手指，那个，两根。”
原本以为事情了了的孩子听到这话，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动都不敢动了。
黑衣人掏出一把匕首，锃亮的刀光一闪而过，那些被迫围观地孩子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那两个伙计依旧哭天喊地地求饶，身下是一地骚臭味，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聒噪，再说一个字，砍的就不是手指是手掌了。”依旧是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
两人哭声一滞，瞪大了双眼里满是惊惧，这还是人吗？这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啊！
黑衣人抓着其中一人的手掌，按在椅子的把手上，锋利的匕首一起一落。那些被吓地闭上眼的孩子只听到咔嚓一声，是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是啪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啊——唔！”十指连心，那人痛得刚要放声大喊，猛地对上温元鸣似笑非笑的眸子，硬生生地将极致地痛楚咽了下去，两眼一翻，彻底昏厥了。
边上的那个已经吓得三魂六魄都散了，黑衣人嫌弃地看了他眼，如法炮制地按住他的一只手，刚要砍下去。
“慢着。”发话的是温元鸣，他眉目清冷，幽深的眸子紧紧攥着那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伙计，“方才他说的话，你还有补充的吗？”
大伙儿都听出来了，这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人脑袋都冻住了，他费尽心思想了好一会儿，却也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我只知他姓名，当时带了个面具……哦对了，他说话语速很慢……”
想来，这些人也不会把什么有用的消息告诉这两个小喽啰。
问完该问的，温元鸣也懒得在这里待下去，起身走到门口，“处理后把人扔出威县，自己到宣烈那领罚。”
黑衣人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却还是低头应了是。
今日温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确实是他的失职，当时他看到有人男子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立马追了出去，结果追到一半看到有人在路边下棋，他忍不住去看了会儿，等反应过来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他连忙往温家赶，半路上遇到主子，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屋子里双腿打颤的孩子以为事情了了，缓缓睁开眼，正好看到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砍断那人的手指，带着血的断指掉到了地上，鲜血嗒嗒。
然而那两人，却是喊都不敢喊一声。
有几个胆子小的女孩子，已经双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黑衣人这才抬起头，薄凉的眸子扫过面如土色的他们，“既然主子选择了你们，给了你们优待日子，你们就得忠心耿耿。方才你们也看到了，吃里扒外的就是这个下场，”
几个孩子吓得一动不敢动。
黑衣人眼底划过一丝鄙夷，就这胆色，也配他教？连他这个等下就要生不如死的人，也不见得有这副死样子。
“听到没？！”他拔高了声音问道。
咣咣几声，所有的孩子都贵了下来，颤抖着回答，“听到了。”
黑衣人松了口气，还好，也不是完全扶不起，“还有，你们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以主子的安危为重，你们好好干，好处绝对少不了。”
几个孩子拼命点头，心里却想着，现在就是没有好处，他们也不敢说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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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温元鸣刚从拆房出来，就碰到了脸色苍白的许远，他略微一皱眉，“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许远有些意外，毕竟平日温元鸣见着他，是从不主动开口的，微微颔首就算打招呼了。然而想到今天的事，他心中了然。大概是看在为伯父他们受伤的份上吧。
可又有什么用的？还不是照样让温才那畜生把这搞得一塌糊涂，就连伯父伯母气到了病了，他也束手无策。
“准备去了。”
温元鸣迟疑了会儿，淡淡道，“今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