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纳兰澈看她一眼，又道：“陈前辈不是这方面的高人吗？若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他应该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吧？”
一说到陈情，烈小七更加没话了。
纳兰澈说的对，陈情在这方面确实是高人，清洁脏东西的高人，倘若真的有鬼出没，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而且鬼属阴物，极容易引发自己心脉处的寒毒，所以倘若真有鬼，陈情不可能不出来。
难道那女鬼真的是自己毒发时出现的幻觉？
可若真是幻觉，为何又看的那么真切？她记得很清楚，那只女鬼清冷而恬静，像冬日簌簌而下的白雪，就飘在她眼前三尺处，朝她盈盈一笑，还朝她勾了勾手指，随即转过身往屋内而去。似乎在邀请她进去。
那时自己灵台还有几分清明在，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那女鬼忽又转过身来。此时她半个身子已经穿透了墙壁，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墙外，微微侧头望过来时，露出小半张白玉般光滑细腻的脸，一侧唇角还微微上翘，似在微笑。
纳兰澈好像叹了声气，也正是因为这声叹气，那女鬼露在墙外的脑袋缩了缩，似乎想缩回墙里去，可又记挂着外面的客人，便把整个头都转过来，露出了另外半张脸。
不同于最初露出的那半张脸，后面露出的半张脸皮翻肉绽，血肉模糊，眼珠子晃晃悠悠地挂在眼眶外面。
之前看到的那半张脸有多动人，现在看到的这半张脸就有多骇人。确切地说那已经不是脸了，倒更像从高空坠落后摔的没了形状的肉饼。
烈小七惊的倒抽一口气，也就是在这时，灵台里最后一份清明散去，她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中去。
结果两天后再醒来，事情就变成了眼下这翻情形——没有什么女鬼，一切不过是她毒发时产生的幻觉罢了。
如果只有纳兰澈一个人说，她或许还能坚持一下，可现在所有人都这么说，连自家弟弟亦是如此……或许真是幻觉？
烈小七抿唇不语，纳兰澈递给她一杯热茶，道：“好了，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鬼。退一步讲，就算有鬼，又如何能在白天现身？”
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还带着说不出的疼惜。
烈小七捧着壁身温热的茶杯，歪着头望了他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道：“好吧，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纳兰澈说的对，鬼是没办法在白天现身的。尤其是太阳底下。那天她回来时是正午，一天中阳光最烈的时候。
她垂着头小口喝茶，不再坚持，对面纳兰澈似乎松了口气，抬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浅嘬，一边挑开话题道：“听孙嬷嬷说，你发达了。怎么，丹药卖的不错？”
前面一句还只是随后一问，后面一句就有些刻意撩|拨的意思了。
闻言，烈小七果然让他把注意力移开了，长长吁了口气，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吁出去，道：“还不错。”到底是年少，又是在纳兰澈面前，难掩骄傲，嘚瑟道：“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姐姐我承包啦！”
“……”
纳兰澈很是呛了一下，望着眼睛亮的像夜明珠的烈小七，好生无语了一会儿，方艰难道：“……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烈小七摆手道：“谈不上辛苦啦，就是隔三差五去卖几颗丹药而已。这可我比之前计划的开间药铺省事多了。说来我那天也是运气好，遇到了廖丹师……廖丹师你知道吧？一个天生带煞性格古怪的老倔头，非要跟我比谁的丹药好，我心想比就比呗，姐姐我还能怕了你不成。”
纳兰澈眸色微闪，隐去眼底的笑意，好奇道：“所以呢？”
烈小七道：“所以我就跟他比了啊。”说到这里，她愈发兴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将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给纳兰澈听，末了，“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道：“如今可是好了，借着廖老头的名气，我那两颗丹药足足卖了十二万两银子呢！没想到丹药在皇城这里这么吃香。”
烈小七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乾坤袋，笑的小脸开成了一朵向阳花——这里面可是装了好几百颗丹药呢！
纳兰澈又嘬了口茶，含笑道：“修行之人，本就离不开丹药相助，如今三年一届的摘英大会开幕在即，大家都想着在最后关头拼一把，所以丹药自然也就跟着变得更加珍贵了。恭喜你啦，恭喜你找到了发财的路子。”
他举起手里的茶杯祝贺，烈小七也把自己手里的茶杯送上去，两杯相碰清脆声响中，烈小七笑的像个坐拥天下的女王，一口焖干大半杯茶水，忽想起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分出一半塞到纳兰澈怀里。
纳兰澈挑眉，道：“给我的……零花钱？”
让他这么一问，烈小七忽才想起又忘了一件事，忙又从自己那沓银票里出一张塞给他，道：“那个不是，这个才是。刚才那个是你应得的。”
纳兰澈眉头挑的更高了。
烈小七解释道：“你忘了咱们以前说的事情啦，我说过，我要帮你把幻境里的宝贝变现成真真实实的银子。我炼丹用的那些药材，都是在幻境里面采的，所以按照规矩，这钱自然就得分你一半。放心，有我在，你就坐等成为皇城第一首富吧！”
烈小七牛皮鼓擂的震天响，纳兰澈眉头终于放平了，不去看桌子上那厚厚一沓银票，只盯着自己手里的这张，笑道：“那这个就是给我的零花钱咯？嗯，一千两，大方。”
摇身一变成为小富婆的烈小七豪气道：“那是自然。都说了要承包你以后的吃穿用度嘛。承包就要有个承包的样子不是？银子你可劲儿的花，别抠索，不够了找我要！”
不过就是多炼几炉丹的事而已。
“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笑，两人抬头一看，就见蒙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这会儿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头一勾着露出半个后脑勺，肩膀耸动的厉害。
很显然，刚才那声闷笑就是他发出的。
烈小七不用看也知道，那张脸现在肯定已经憋笑憋的通红了。
她纳闷地鼓了鼓腮帮子，心道“我们刚才有讲笑话吗？好像没有吧。”过去拍了拍蒙虎肩头，不解道：“那个……蒙大叔啊，你想笑就笑啊，不要憋着啊，憋笑伤身呢。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笑的这么开心呀？”
蒙虎肩膀依旧耸动的厉害，直到纳兰澈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勉强忍住笑，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子，然后回头望着烈小七，耿直道：“夫人，对不住啊，实在是刚才的事情太好笑了，我……小的没忍住！夫人你不知道，小的生前……呃，小的以前和兄弟们去勾栏院，谁要是碰见了长的漂亮又可人的姑娘，谁就会对那姑娘说‘喂，你被承包啦，以后不许你再接别的客人’！夫人您刚才说把您主子承包了，于是小的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所以就……哈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直笑的烈小七眼睛直眨，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能把纳兰跟勾栏院的姑娘们放到一块比较呢？”
身后纳兰澈按了按眼角，很是无奈的唤道：“蒙虎！”
蒙虎这才噶地一下收住笑，垂手道：“属下在！”
纳兰澈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蒙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烈小七一眼，烈小七忙道：“那什么……我回去休息休息。”
说着忙拉着自家弟弟出去了。
纳兰澈费劲千辛万苦瞒着身份回京，必然是有大事要做的。她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在行，帮不上忙，而且目测纳兰澈也没有要让她知道的意思，所以这种时候自己还是避开点比较好。
纳兰澈没说什么，待烈小七离开后，他方起身到窗前的矮塌上坐下，蒙虎忙过去把两三个软枕摞在一块让他靠着，伺候着他靠好了，这才退后几步，道：“属下已经按照主子教的，破了那廖老头头上的煞气了。那老头很高兴，说以后一定会帮着夫人卖药的。”
纳兰澈哂笑道：“排了那么好的一幕开头戏，哪里还需要担心留不住看客？”
蒙虎道：“这倒也是。属下看那廖老头对夫人的炼丹术敬佩的很，还拐着弯儿的从属下这里套话……不过主子您放心，属下一个字都没让他套去！”
纳兰澈这才敛去眼中的厉色。
蒙虎松了口气，踌躇了一会儿，随即鼓起勇气，劝道：“主子，您……您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您这样是要……”
纳兰澈摆摆手，打断他道：“她是因为母亲才毒发的，我没道理不管她。更何况……”他斜斜的倚着软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疲惫了，原本就很苍白的脸色，这会儿看起来似乎更苍白了一些，只一双瞳仁黝黑黝黑的，满是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