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农坛会议室，布置完专利的事情。钟辛心中轻松了很多。无意之间调侃陈栋，没想到却炸出小邵这条大鱼来。
钟辛和陈栋都呆呆地望着小邵。
小邵笑嘻嘻的，藏不住的甜蜜，仿佛憋了好久，正等着有人一问呢。
他现在打开了盖子，不用人问，话就自己一个劲儿地吐起来。
“她是我们村的，知根知底。我妈找人看了八字也合。所以就直接定下了。两边老人都同意。先办了个订婚，她先过来。年底我们俩回老家再办事。”
“这都行？”陈栋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婚姻？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钟辛依稀记得林薇薇分析过小邵的征婚条件，好像还挺苛刻，当时她还想着农村出生的小邵，按照那个条件估计不好找对象。没想到眨眼间人家已经订婚了。
虽然离他原来的征婚条件相去甚远，但好歹人家已经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听小邵那意思，女方已经到北京，住到一起了。
小邵一点也不扭捏：“也不算快了。五一回去相了相，换了微信。网上聊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不，觉得合适，上周她就过来北京了。”
小邵是个聪明务实的人。严岩的黯然离场无论真相如何，在外人看来，他总是在林薇薇那里折了戟。
小邵一看条件比自己好得不知道多少倍的岩哥都这样了。自己再坚持原来的标准未免也是痴人说梦。所以他迅速地调整了自己。
一个月以前和妹子开始网络升温；一个月之后，妹子已经答应来北京了。
他对此颇为得意。只是苦于没人主动八卦他。
在村里，他的条件真不算差。从小就是学习好，一路学霸考到北京985，又硕士毕业留京。在公司虽然不是最耀眼，但在村里那也是状元一般的人物。
他女朋友是比自己低好几级的漂亮妹子，早早倾心于这位村中传奇了。这一撮合成功，两边老人简直乐得开了花。
小邵都没请假回去，老人们作主在村里办了订婚仪式。这事就定了。
陈栋听得吃惊，问：“你买房了？”
“没有，暂时和同学合租的。”
“啊。”钟辛也惊讶得合不拢嘴。
小邵嘿嘿一笑：“这不都是一个村里的吗？知根知底，认人品。这要是别的地方的女孩，肯定不能同意啊。”
钟辛点点头，到底是有这一层关系，淳朴些。
刚毕业的时候，小邵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位城里姑娘。但别说林薇薇那样的大美女他够不上。就是公司里其他的女同事，象钟辛这样出生城市的程序媛，找老公也不会找同公司的普通程序员。她们嫁给同行，大多数都是在上学期间就被人捷足先登定下了。
其他的女同事，同样出生农村的李梦星那样的，也看不上同样农村出生的他。
小邵程序员的薪水不算拿不出手。但一个农村出身，就让他和很多城市女孩子相亲的时候，明显地处于劣势了。更何况他还要求对方学历，长相。也无怪乎他相亲这么久，屡战屡败。
同样的条件拿回村里，却是金光闪闪的。能娶到村里最美貌的小姐姐。
有严岩的例子在前，务实的小邵自然不难做出选择。
钟辛叹道：“这倒也挺好。大家都熟。你也别想当渣男，以后就和妹子踏实过日子吧。”
“可不，肯跟我我就知足了。我这个条件。城里姑娘也看不上。”
陈栋懵懵地问：“她来北京不工作吗？”
“再找，原来老家县上做着事，千把块钱一个月。辞了，再到北京来找吧。”
“这不是事。年轻人在北京有手有脚，找工作也容易。”钟辛欣赏地看着小邵。他谈起女朋友来颇有些果决之气。到底是个资质优异的孩子。
陈栋心虚地看了一眼眉花眼笑的小邵，自觉除了一个二线城市户口之外，自己并没比小邵强多少。原先打败严岩的胜利喜悦，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
林薇薇和自己虽然已经是情侣，但恐怕自己不会有小邵这样笃定踏实，昭告天下的一天。
陈栋这黯淡的眉眼，钟辛看在眼里。想必薇薇已经告诉过他，钟辛已经知道他俩的事情。但钟辛还是决定不捅破，至少在众人面前装作不知道的好。他们俩毕竟前路未卜。
从某种程度来讲，陈栋倒真不如眼前的小邵，后者毕竟手中握着实实在在的幸福未来。
A座办公区，才到11：20，很多程序员就站起来，三三两两地往楼下食堂去了。和在学校一样，食堂去得早，打的菜，肉都要多几片儿。
林薇薇自然是不会去食堂的，她在微信上单独约钟辛。
“辛姐，中午咱俩吃。附近有家新开的餐馆。”
钟辛还没有回信，李冲走过来，敲敲她的显示器：“美女，枸杞红枣团参加不？”
林薇薇一抬头，李冲在显示器上方露出了人到中年的敦厚笑容。他不单是董晴部门的技术负责人，更以薅羊毛大师的名头闻名A座。
A座有测试部门和HR等服务部门，女生多，但饶是这样，李冲仍然以精湛的薅羊毛技术脱颖而出。这边大家的养生壶里都煮着红枣枸杞，所以时不时的，李冲会组织大家团购。
“这次枸杞是新疆直邮的。我还有券，叠加特别合适。”
林薇薇点点头。“带我一个吧，冲哥。”
李冲满意地凑够了人数。正要离开，一转头看到林薇薇的手机上，开着的APP显示着附近新开的那家餐馆。
“这家你先团个券。用招行卡结账。半价。”
林薇薇愣了愣。李冲热情不减地说：“有招行卡吗？没有可以用我的。还可以给我积分。”
“有，有，谢谢冲哥。”林薇薇连连点头。
办公室一多半儿的人去食堂吃饭了，因此现在还坐在座位上的人不多，李冲和林薇薇的这番对话清晰地传到了董晴耳朵中。
她手头正处理着HR发过来的新简历包。一看又是几十份。董晴想着手头事情多，而且也不想让好友钟辛为难。
她主动在微信上和钟辛说：“中午不跟你吃了。你和薇薇吃吧。我忙，点外卖了。”
钟辛回了句：“好。”
单位附近的餐馆生生不息。尤其钟辛和林薇薇今天去的这一片，也不知道是风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餐馆换得特别勤。快的三个月，慢的一年，一个小门脸也不知换了多少茬主儿了。
这些餐馆大多也是做附近的白领生意，开业团购优惠拉一拨儿流量，后面大多自生自灭。越是新开的优惠力度越大，人也越多。
两个人好不容易等上位。
“辛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通了，要离婚了。”
“还没吃饭呢，先不谈这些丧气的。还是说你吧？好歹让人开心点。”
“我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谈恋爱吗？我每年谈好几个呢。”
钟辛想到早上会议室陈栋那个脸色，暗暗叫苦。只怕陈栋和严岩一样，到时候若是失恋了，也是留不住的。
“逗你玩的呢，陈栋挺有意思的。我俩在一起挺开心。”薇薇轻轻一笑。
陈栋和薇薇是专心谈恋爱的。两个年轻人爱玩、会玩、玩到了一起。陈栋聪明又体贴，倒是比她别的恋爱要开心些。
钟辛稍稍松了口气：“行，你开心就好。”
难得林薇薇主动说男生的好话，钟辛觉得已属不易了。
“对了，辛姐，我打算申请存储部门的职位。”
“啊！”钟辛吃了一惊：“你转这么大。”
从测试转存储开发，可谓是大跳槽。
“嗯，不知道行不行呢？反正内部面试去试试吧。”林薇薇垂下了眼眸：“做测试没前途，你看看敏姐就知道了。”
钟辛想说不一定，但想到晓敏的遭遇也是黯然。
“那边可不光是C++基础，算法要求高。”钟辛诚实地说。
林薇薇虽然是计算机系科班出身，但存储软件开发不同于普通的软件开发，对数学基础要求要比一般写代码的高很多。
象贾战，原先在公司里本是拔尖，但严岩一来，他也只能退避三舍。严岩毕竟是博士才能立得稳。
林薇薇面有忧色。她离开校园之后，并没有看那么多专业书。算法，数据结构都有些荒废了。转组只是想着不去继续做测试，现在听钟辛一说也有些担心起来。
钟辛关切地问：“你怎么不考虑来我这边？我这边数学要求没那么高。”
“辛姐~~~”林薇薇娇嗔地叫了一声。
钟辛立时就明白了，陈栋和自己是一个部门的，林薇薇自然是要避嫌。
要没有陈栋这层关系，她肯定首选钟辛部门了。四大开发部门，林薇薇又讨厌Alex和董晴的为人，可不是只剩下存储部一个选择了。
“行吧，你可以找小邵打听打听他们的面试题？或者让陈栋帮帮忙打听，这样比较好。省得大家都知道你要转组，事儿还没办成，就闹得满城风雨的。”
林薇薇这样的大美女要转到B座来，这边黑压压的程序员们还不得都炸了。应用和存储两个部门离得近，一些基础面试题也经常互通有无。陈栋去问问，不显得突兀。
钟辛很实在地替薇薇想办法。
“主要是这事儿我没法直接出面，咱俩天天一起吃饭。公司人尽皆知。我要帮忙了，反倒显得你不硬气了。”
“嗯。谢谢辛姐。”薇薇十分感动，不过，她还是有点疑问：“这样好吗？让陈栋去帮我打听，会不会让人觉得……”
“没什么不好的，不打听一下，你怎么做准备？”
女孩子往往走两个极端，一种是恨不得让男人把一切给她端到眼前，万事搞定；一种又是极度自尊，自我设限，生怕别人说她靠了男友。林薇薇在专业上就是属于后一种。
“现在那边贾战管事，严岩留下的任何东西他都是要改的。面试题他肯定也会变。你只是问问旧题，了解一下存储要求的方向，又不是找人直接给你透题目。”
钟辛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咱们也没人和贾战熟。摸不出他的出题思路。要不然你的把握还能更大。”
面试题是非常有价值的，经验丰富的求职者一般做做题，既能够看出职位的技能要求，也能够衡量一下招聘方的水平。钟辛对贾战并不熟悉。但让薇薇看看旧题，总是没错的。
“这么说倒真可惜严岩走了。要不然我就直接去问他了。”
钟辛一愣，正巧服务员端上开业赠送的甜点来，钟辛把碗接过来，颇有些不自然。虽然知道严岩和薇薇没有什么，但听到薇薇直接说去问他，他一定会透题，心中也不免有点小小的吃味儿。
自己这是怎么了，严岩和自己已经毫无干系了，今天一上班倒是想起了这个人几次。
钟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林薇薇用汤匙舀着糖水。
“你说严岩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选这个时候走？”
“怎么啦，没法给你开后门了，你不满了？”
“可不是。他要不走，就凭咱俩这饭友的关系，他肯定要给我开后门啊。他要是知道你要离婚了，他也肯定不走了。”
“这话怎么说？！”钟辛的心砰砰一阵乱跳，汤匙都快握不稳了。
“辛姐，你不知道吧，严岩一直很喜欢你，是男女那种喜欢。”林薇薇生怕钟辛听不懂。
“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谈恋爱，我可比你经验丰富多了。上次去爬长城，下来去儿童医院。当时我让他把我送到医院就行，他是自己留下来等的。你说他等的是我吗？”
“那不是看我可怜吗？”
“你把男人想得太善良了。严岩那么冷漠的人，不在他心中，自然也不在他眼中。”林薇薇对严岩在机房的冷淡耿耿于怀。
“我和他合作了这么多年。同事之谊总是有的吧。”钟辛强掩着慌张。“反正我没感觉出来。”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姐姐。你那颗心一心都在孩子身上。”
钟辛仔细想了想，严岩是什么时候走进自己的心的，竟然真是在地震那个晚上。在此之前，她对他的感觉一无所知。
幸而地震那晚发生了什么，是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钟辛可以安然地守护着那个秘密。直到时间将一切淡忘。
“哎，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钟辛叹了口气，她的失落倒不是装出来的。“反正他也不在这里了。”
“这倒也是，喜欢有什么用，谁还没喜欢过十个八个人呢。再喜欢得紧，过一阵儿也就淡了。”
“可不就是，连个面试题都透不出来了。可见没用。”钟辛打趣道。
林薇薇脸一红：“辛姐。”
“说真话，好好准备。让陈栋帮你。”女生该找助力的时候，不能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