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宗眯眼上下打量堂下中年男人,许久才问:“李大说,是你查验出那物是七迷檀,可有此事?”
“回大人,正是草民。”
惊木拍案,孙远宗突然喝道:“胡说八道!既然都说七迷檀乃是定远侯府特制之药,你一介平民,又怎么可能知道?公堂之上,就敢胡言乱语,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把李大和……赤脚,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容后再议。”这个中年男人的特殊名字,还是让孙远宗难以接受。
“是。”
几名衙役上前,将中年男人的双手反剪在后,一把拉起他就想推他去外面备好的刑椅上。
“等等。”冷冽无温的男声蓦地出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令人不自觉将视线集中在那个男子身上。
听到云楚的声音,孙远宗的额上这回确是真的冒了冷汗,他一门心思想要让底下两个人闭嘴,以免惹祸上身,却忘了身边还有另一尊大神。
“王爷,此人所言漏洞百出,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想……想来,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了。”
孙远宗有私心,更何况,此时他面对的还是素来就有冷血无情之称的楚王爷,就更是心虚。
可是,他想,楚王爷刚回来,朝中根基不稳,应该也不想得罪定远侯,为自己树敌才是。
因而,他不敢看云楚,却咬着牙把话说完。
放下手中茶盏,云楚皱眉,问:“孙大人平时就是如此断案的?”
毫无疑问,云楚的话就是直接打脸孙远宗。
脸上腾地臊红,孙远宗嘴唇嚅动,一下子却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起身,云楚命孙远宗来到后面书房,直接开门见山问:“李大既然说这赤脚游医说那物是七迷檀,孙大人此时难道不该问一问他这么说的原因吗?”
“不问清楚就用刑,难道孙大人可是暗藏私心?”
此言严重,孙远宗一下子就跪下来,连说:“下官不敢!”
云楚冷笑,对于孙远宗心里的想法,他不说知道全部,却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可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厌恶。
云国官场腐败,就是因为有这起子小人作祟,到如今,甚至将律法也变成了人情。
云楚本以为孙远宗是睿帝亲自提拔的人会有所不同,哪想,也还是一样。
谈不上失望,反正就连睿帝现在也不是什么仁君。
只是今日他碰上这件事了,那他就不会冷眼旁观,如果真查到与定远侯府有关,那他定是也要帮那无辜惨死的人讨回公道的。
云楚命他起来,却仍旧沉着脸不说话。
孙远宗道:“王爷啊,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在办案时有私心啊,下官只是怕这是那等不知事的过来捣乱。不过,王爷这么说,才算让下官这榆木脑袋转过来,是下官想岔了。”
“下官犯了错,还请王爷饶恕则个。”
孙远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云楚特意把他喊进来教训自己,也是不想太过为难他。不过,自己必须要答应彻查此事了。
也罢,既然他要查,那就查吧!
如果定远侯真的追究起来,他也不是没话说,毕竟,他只是知府,又如何能与楚王爷这大腿作对呢?
“孙大人,你是父皇钦点的知府,应该时刻谨记身上责任,否则,如何对得起父皇?”
“是,下官往后必定尽心尽力,再不犯这种错误。”
“嗯。”至此,云楚也知这孙远宗再不敢徇私,脸上神色放松些许。
见孙远宗还杵着,云楚眉心拧紧,“孙大人,不出去继续,是想本王请你出去?”
“不用,不用,下官这就出去。”
孙远宗匆匆离开,一边走,还一边用袖子擦着额上冷汗。
一直听说楚王爷性子不好,冷血无情得很,如今他才知,传言果然有误,若是冷血无情,这楚王爷何苦要在李大爷一案插一脚,非要让他彻查呢?
毕竟,就算最后查出与定远侯有关,也不能把定远侯如何,反而还让定远侯恨上了他。
抱着不为人知的想法,孙远宗按照正常流程来,一一询问。
任谁都瞧得出来,中年男人确实如李大所言,不大愿意过来与他作证,现在过来,也只是因为被他缠得没办法了。
据中年男人所言,原来他祖父曾经在定远侯府当过差,便知道定远侯府有这么一样稀奇药粉,祖父以为是值钱之物,便偷了一点出来。
而他自小就对医术有兴趣,知道祖父得了这东西,就偷偷研究了好久,所以,才能够一看到李大手中之物,就脱口说出这是定远侯府的七迷檀。
当然,这也是中年男人不愿意作证的原因,他祖父已逝,不管如何,他也不想让人知道祖父曾经偷了主家的东西。
更何况,这七迷檀是定远侯府私密之物,若是叫他们知道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了,自己肯定性命堪忧。
听完中年男人的话,不管孙远宗如何,门口的百姓们却是大多都相信了他的话——
“没想到是这样啊,这样看来凶手真的是像李大说的是那定远侯爷了?”
“你懂什么,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那种贵人是不屑亲自动手的,没听到李大说有黑衣人吗?定是那侯爷派过来的人。”
“我猜不是。”
一个长相普通,瘦弱矮小的青年突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目光,他们忙问:“哦?为什么?”
“你们难道忘记了年前,那李大爷不小心冲撞了定远侯府家小姐的事情了?”
那青年只提了一句,有那好记性又好热闹的百姓便自动接话道:“哦,想起来,那时候就有一个说法是说这位小姐的,怎么说来着?”
“定远之女,欺辱百姓,天理不容,爆竹乍响,当街昏倒。”
一道清脆的声音提醒了他们,百姓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他们想回头看是何人提醒,左右望望却又没找到人,甚至连刚刚的矮小青年也不见了,不过,不见便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就是说,其实定远侯就是为了替女儿出气,所以才杀了李大爷夫妻?”
“也有可能是那位小姐瞒着定远侯杀了人。”
“……”
热烈讨论的百姓们没有发现他们正在找的人已经离开,正在街角碰头,一个矮小青年,一个俏丽少女。
这二人赫然是启铭与微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