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我想你了。”
低沉的嗓音含着丝丝蛊惑,响在耳边,酥**麻,似是能透入心骨。
然而——
“想我?”
谢姝再次有节奏地敲击窗桕,发出悦耳声音,却让封浔心里莫名不舒服。
她轻笑出声,封浔从旁看到她的侧颜,艳艳红唇勾起一抹清浅弧度,似是带着漫不经心的傲然。
封浔紧紧皱眉,他能感觉到,他的阿姝现在与平时很不一样。
手离开窗桕,谢姝转身,打量他的目光冰冷如霜,脸上笑容明艳,她挑眉,问:”你为什么想我?“
”阿姝,你……“
谢姝出声打断封浔的话,再问:”我又有什么值得你想的呢?“
两个问题,每一个字都像利刃般径直扎在他的心上。
前不久才稍稍愈合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封浔自嘲一笑,死死盯着她,犀利的视线缠绵在她这张白皙娇艳的小脸上。
”阿姝,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你,你又有什么值得我想?“
他咬牙切齿,雅致矜贵的俊脸上写满愤怒。
可谢姝却浑不在意。
”啧!“
她轻轻靠在窗桕上,仰起小脸望他,笑得肆意,一字一顿问:”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封浔片刻无言。
她的嘴唇娇艳欲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般美丽。
可是,此时此刻,这张诱人心弦的红唇,说的每一个字都伤人至极。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衣摆与她的相贴,视线对上她的,隐忍又温柔。
他忽而也轻笑出声,道:“你知道便罢,你若不知道,我会让你知道。”
似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谢姝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正想再说些伤人的话时,便见封浔眉心一拧,眼前阴影闪过,唇瓣被重重啃噬,男人的吻势如破竹,疯狂又激烈。
她一直睁着眼睛,无动于衷地任他为所欲为。
封浔眼底一痛,闭眼,不忍看她。
他迫切地想要让她感受自己的存在,狠心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想要窃取她的甜美。
可是,这个倔强的人儿,却好像感受不到痛意,直到他尝到血腥味,她仍旧紧闭唇瓣,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她这是宁愿痛死,也不要让他与她亲近?
这一刻,封浔当真恨极了她,甚至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让她和他一起痛算了。
可是,他舍得么?
不,他舍不得。
他怎么舍得伤她啊?
捧着她的脸,他缓缓离开她的唇瓣。
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重新睁眼时,他轻啄她的嘴角,唇瓣摩挲间,溢出一句克制的呢喃:“阿姝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这声叹息,饱含他对她的所有爱意与无可奈何。
是啊,这个世界上,也唯有眼前人,才能让他这般不知所措。
他要得到她,分明有各种各样的法子,可是,因为舍不得伤害她,舍不得为难她,他宁愿舍近求远,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强迫她。
垂在身侧的手从他吻下来时,便一直死死握紧,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起。
谢姝眨了一下眼睛,松开拳头,然后,抬手,一把推开他。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防备,倒是被她推开了。
他惊讶抬头看她,然后,便见她抬起袖子,当着他的面前,狠狠地擦拭她的唇瓣。
身躯一震,他浑身颤抖,眼眶通红,看着谢姝的眼神像是要掐死她似的。
她,当真是好得很啊!
知道怎么伤他,所以,就可劲儿地做足了一切来伤他……
有时候想想,不过就是丫头片子罢了,若论美貌,她虽生得绝色,可红颜枯骨,也不过这么回事。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他要这么死心塌地地非她不可呢?
鬼迷心窍么?
也许是吧。
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想要和她粘腻在一起,就是想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他想的一切都和她有关,她是他生活的盼头,也是支撑他活在这个世间的动力。
既然他非她不可,她伤他,他除了受着,又能如何呢?
“当初,你回来当日,我吻你,你吐了,如今,比起那时,好多了。”他勉力一笑,朝谢姝道。
他指的是重生回来那时候,他们在晋王府的梅园见面,他控制不住地吻她,然后,她当着他的面直接吐了的事情。
封浔道:”阿姝,我已经很开心了。“
擦拭嘴唇的动作一顿,谢姝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这话说的非常违心,可确实膈应到她了。
走到桌边,谢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当着他的面,漱口,一口不够,两口。
封浔瞧着她的动作,心窝子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接一下。
重新倒了一杯,谢姝喝了一口,抬眼看封浔,正色道:”封浔,那天晚上,我已经说清楚了。“
封浔也想起那晚的事情了。
暴雨磅礴,封浔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一只受伤哭泣的小兽孤独地待跪在雨中?
冲出去,他一边揽过她的腰,一边道:“阿姝,我抱你进去。”
可是——
“滚!”
谢姝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瞪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
他心头狠狠一揪。
雨打在他身上,有些疼,却疼不过心上的疼。
他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温柔劝道:“阿姝,不要闹,你今日才清醒,若是再受寒,倒下去了,该怎么办?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为……你爹想一想。”
他本想说为他想一想,可他知道,她不会愿意听到这样的话的。
“来,我抱你……”
他作势想再抱她起身,谢姝却突然激动起来,一直推搡他,然后,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身上。
“你走开,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
封浔心急,怕刺激她,便不再抱她起身。
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撑着身子,慢慢爬起身。
中途,她脚步一个踉跄,似是要跌倒,吓得他脸色煞白,忙上前去接,好在她自己稳住,站定。
她拖着双腿,慢慢地挪到灵堂中间,双膝,重重跪下。
封浔心疼地看着她的膝盖,同样跪下。
只是,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全身湿透,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掌贴在她的背心,她身子一震,似是想避开他,无奈之下,他只能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再动弹。
用内力慢慢烘**的湿衣,直至她全身上下,连头发都干了后,他才收回内力。
他没有给自己烘干,不是苦肉计,而是才犯病不久的他,没有多余的内力了。
咽下喉中腥甜,封浔扬手解开她的穴道。
“封浔。”
谢姝叫了他一声,他温柔如水地望着她,“阿姝,你要和我说什么?”
缓缓偏头,谢姝看着他,眸光深邃如古井,没有说话。
他被她盯得心发慌,想到什么,他突然急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你不用说其他的,我……”
“别再努力了。”
平静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谢姝淡淡地向他陈述一个事实:“我不会回心转意了。”
心头闷痛,封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被一只手扼住,让他难以发声。
而能扼住他的人,也只有她。
“上辈子的伤害造成了,你以为,到了这辈子,以前的伤害就可以烟消云散么?”
谢姝语气淡淡,“这辈子……呵,喜欢你的女人刻意针对我便罢,还害死了阿佑……”
“我要杀她,你还阻止?”
说到这里,谢姝突然咬牙,厉声道:“封浔,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又是哪儿的胆气站在这里,继续演绎你的深情?”
封浔神色焦急,“阿姝,你听我解释,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伤害,最后害死你的朋友……”
“我阻止你杀那个女人,是因为羌莫给我警告了,他在你身上下了只有他能解的蛊虫,你知道,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报仇而受到伤害。”
“现在,现在,阿姝你身上的蛊毒解了,往后,你要怎么报仇,我都帮你,好不好?”
他突然一把抱住她,哑着声音,恳求道:“我……我只求你,不要说不要我的话。”
他的湿衣沾上她的,干了的衣服又湿了。
谢姝仰头,发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尽是血丝。
她决绝道:“封浔,你该知道的,从阿佑死了后,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可是,如果可以,他想将完全忘却那一夜。
他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我知道,可是,阿姝,那时候,你只是太伤心了,做不得数的。“
”呵!“
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放下茶杯,谢姝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冷漠又残忍,不给他留一丝余地。
她弯唇,眼底平静,笑得无谓。
她对他说:”封浔,何苦自欺欺人呢?我说的话,到底是一时伤心的冲动之言,还是实话实说,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是啊!
他应该最清楚。
因为,他是那么、那么地了解她。
上辈子,谢氏和谢子淇的事情,她还没有原谅他,这辈子,他们之间又添上云佑的死……
除非他死,否则,她真地不会再接受他了。
闭眼,眼角划过一滴泪,他哽咽道:”阿姝,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
翌日清晨,天不亮,谢姝和簪玉、微芳二人便赶往鬼院。由于谢姝特意提早出门,所以,抵达鬼院时,玉仙楼的人还没有过来。
谢姝来到主院,推门进屋,刚坐定,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簪玉与微芳二人面色一凛。
簪玉朝微芳道:”微芳,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小姐。“
簪玉出去前,谢姝担忧叮嘱:”簪玉,小心,不要逞强。“
”是,小姐。“簪玉应声后,便开门出去了。
簪玉出去后,谢姝一直担忧地看着门口,她很想出去,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武功,仅仅靠着身上的几包药粉,遇上武功高强的人,没有一点办法。
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之前的险境,被人掳去。
不为自己,也为了她的爷爷和奶奶。
因为,她如果再出事,她知道爷爷奶奶必定受不了这个打击,而谢氏,也要完了。
所以,现在的她,比起以往,做事更加谨慎小心。
片刻后,簪玉还未回来,谢姝想了想,便让微芳出去看看。
微芳不放心,谢姝道:”我背后还有启铭,不用担心。“
咬咬唇,微芳转身,正准备出门,门却从外向内推开,簪玉出现了,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人,何廷玉。
看到簪玉回来,谢姝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看了何廷玉一眼,簪玉面色无奈,回道:”回小姐,刚刚弄出动静的人,是何公子。“
原来是何廷玉昨夜回到燕京的时辰太晚了,反正今日所有人都要来鬼院一聚,所以,何廷玉便就近直接来鬼院这边的客房歇下了。
今早起来,听到动静,他以为没有人会那么早过来这边,便以为是什么歹人,可他和他身边的小厮又是手无寸铁的书生,拼武力是绝对拼不过的。
突然,想到下半夜听到的哭叫声,他便装神弄鬼,以恐吓歹人。
何廷玉向谢姝拱手,语气抱歉:”惊扰了姝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挑眉,谢姝忽而问:”你说你昨夜下半夜听到了哭叫声?“
”是。“
”你没有想过进来的可能不是人,而是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姝小姐,廷玉还不至于如此蠢笨。“
何廷玉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谢姝脸上有瞬间一言难尽。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她和封浔都重来一世,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很多事情,就不能深究。
深究起来,说不定会让自己汗毛竖起。
收敛心神,谢姝凝眉思索一瞬,忽而问微芳:“微芳,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鬼院这边之所以荒无人烟,就是因为一到晚上就有鬼哭狼嚎声,对么?”
“没错,没错,小姐,就是……就是这个传言。”
微芳小鸡脸色煞白地咽了咽口水,啄米似的点头,她最是害怕鬼怪,刚才,一听到何廷玉说起他半夜听到哭叫声时,她就想起了这个传言,心砰砰直跳,简直吓得她半死。
谢姝见状,劝她:“不要害怕,没听廷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么?”
微芳哭丧着脸,“小姐,奴婢听见了,可奴婢还是害怕啊……”
“哟,微芳这是害怕什么呀?说来给小爷听一听,说不准,小爷可以帮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