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帮她？说，你为什么要帮她？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说啊！你是不是和子烬一样喜欢上她了啊！？”
眼见喻湘蛮不讲理，说出这般失去理智的话，羌莫的眉心越皱越紧，明明自己受过更严重的伤，可是，手背上的疼痛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他的声音如往常般冷硬，可细听之下，又多了丝丝涩意，他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没有帮她，只是在帮我们自己。”
至于其他……
他没有回答她毫无根据的话，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
然而，陷入迷障中的喻湘却不这么认为，她一心只沉浸在羌莫阻止她继续折磨谢姝的愤怒之中。
“你骗人！”
她厉声呵斥道：“你本就知道我让你把她弄过来，就是为了折磨她，现在，你阻止了我，你还说不是在帮她，帮我们自己？”
可是，她充满失望的话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羌莫只一动不动地凝视她，好像她根本就是在胡闹。
喻湘更是怒不可遏，此时此刻的她如羌莫所言已然失去所有理智，不仅恨把封浔抢走的谢姝，还将羌莫给恨上了。
“你是不是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满腔的愤怒无所发泄，她一心想要挑起羌莫的情绪，和她吵上一场，跟她证明他爱的人，只有她，哪怕她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谢姝的话确实是刺激到喻湘差点情绪奔溃了，尤其是那句“就凭他喜欢我，非我不可啊”……
她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她非常清楚谢姝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凭什么谢姝那种贱人能得到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爱，而且，还是她苦苦哀求，却始终求而不得的爱！？
她怨、她恨、她怒！
她要狠狠折磨她，听着鞭子打在她身体上的声音，那种怨、恨、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施虐的愉悦、兴奋，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
看，谢姝就算得到子烬的喜欢又如何，还不是要在自己的手下讨一条贱命！？
然而，这种兴奋之感还未尽兴，就被羌莫打断……
他，为什么要坏她的好事？
不是说最喜欢她，愿意为她所有事情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她恨的人？
他凭什么不能像子烬喜欢谢姝那样喜欢自己？
如果是子烬……如果是子烬，他一定会毫无缘由地支持谢姝做任何决定，凭什么羌莫不能像子烬对待谢姝那样对待自己！？
凭什么谢姝能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自己就得不到？
……
各种各样的问题，各种各样的比较纷至沓来，搅得喻湘的脑子里越发混乱，胸口顶着一口闷气，让她想要尖叫，想要继续像方才那样折磨人。
羌莫不知其所想，若是知晓，或许，他对她会更加失望。
求而不得是一回事，可是，拿着他对她的喜欢与人做比较，就是另一回事了。
“喻湘，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吗？”
羌莫勾唇，似是笑了一下，眼底是浓浓的自嘲，不过刹那，又掩盖在如墨般深沉的冷眸之中。
“碰上谢姝，你已经失去了冷静了！什么都忘了！”他语声淡淡，一阵见血。
闻言，喻湘气质全无，不算出众的脸乍现狰狞扭曲之色，令人心惊。
羌莫眉头动了动，眼底失望之色愈发浓厚，“你还记得我之前警告过你什么吗？”
冷着脸，喻湘没有回答。
“你记得，但是，你却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绷，好像一下课就会爆发似的。
“我说过，不要闹出人命，你自己也非常清楚，一旦子烬知道这件事，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喻湘抬眼，眼底喷薄愤怒之火，正想耻笑他胆小懦弱，不敢和子烬对上。
羌莫却没有情绪地继续他方才的话，他说：“你不要不想承认，这是事实。”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这并非懦弱的问题。
他是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但是——
于公，他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与子烬对上，因为，自从他用信件联系了家族给他留下的人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于私，子烬于他也有不同的意义，哪怕现在他们因为喻湘分道扬镳，他也不会真的为了替喻湘泄愤而杀了谢姝。
这些原因，他不必告诉喻湘，因为他深刻明白，于他至关重要的事情，在喻湘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他只需要告诉喻湘切合她自身利益的原因，就足够了。
就算喻湘不愿意承认，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一旦谢姝死在他们手上，他们将永无宁日。
子烬之所以成为人人忌惮的存在，不是他那足以让人一击毙命的莫测武功，而是他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手段。
血腥、残忍、暴虐……
这才是真正的他。
羌莫的直言不讳使喻湘觉得自己好像被剥光了站在他面前，没有一点遮掩。
没错，她是怕！
上次，子烬满含杀意的眼睛以及窒息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正如羌莫所说，她怕如果自己杀了谢姝后，从此，自己就落入无尽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这，不是求而不得的难过，而是真正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在羌莫面前，她仍旧固执地拒绝承认，喊道：“那又怎么样，只要她死了，就算他不会放过我们又怎么样？”
声音尖细，带着丝丝颤抖，可那双眼睛却又好像透出不顾一切的疯狂。
羌莫无言片刻，尔后，面无表情地朝她丢下一句后，甩袖离去。
留她一人在身后又哭又喊，全然不似当初他认识的那个气质如若空谷幽兰的女子。
“喻湘，我能允许你对我予取予求，但这不代表，我的耐心可以永远如今日。”
虽说爱情，无论公平与否，只有愿意不愿意。
可是……
如果一味地付出之后，得到的不是心悦就罢了，反而还是算计与难堪，只要不是没心没肺的人，都会心寒。
更何况，他，羌莫的经历本就不同于常人，家破人亡，年少梦醒，被迫迅速成长的他绝不是单纯之人。
如今，能为喻湘做到如斯地步，也只是为了那份心悦而已。
但，若是有一天对方真地令他失望至极，即便再难过不舍，他也会斩断这份孽缘。
……
暗室里，谢姝早已清醒。
昏迷一段时间，补元丹对她的效果显著，最起码，现在的她比之前好许多了。
也不知道之前喻湘是被她刺激疯了没有注意，还是认为她进了这个地方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如今，她的双手得以从里衣暗兜里，掏出伤药来，已经很好了。
正想给自己上药，可手下动作一顿，转而给自己的脸上两道血迹斑斑的鞭痕洒了点药。
不多，就算看不见，她上药也有分寸，自信上完后，送饭的人进来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伤药。
她的衣服因为喻湘已经破烂不堪了，想了想，她挪到云佑的身边，撕开他的外衣，又继续使力撕成一条条碎布，然后，把身上稍大的伤口随意包扎了一下。
其实，她也想给身上的伤上药止痛来着，可是——
她也知道喻湘那疯女人若是下回过来看到她生龙活虎的，心里没有成就感，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招数来折腾她了，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她不想让喻湘和羌莫知道她会医的事情，这是保全她自己和云佑的“武器”。
所以，她还是决定咬牙忍一忍。
不过，脸上的伤口，她却不能置之不理。
她是医者，尽管能调处祛疤药膏，可如果想要真地保证毫无瑕疵，就必须当场上药，过了时机，就不好了。
她可以摒弃娇气将身上的痛意忍过去，可是，作为一个爱美之人，她是万万不能忍受自己的脸蛋留下丁点儿瑕疵的。
中间的桌上放着饭菜，不难看出已经冷了，应该是之前她昏迷的时候，有人送饭进来了。
谢姝的位置距离桌子不远，再加上先前喻湘拿过来的灯笼没带走，亮腾腾的，把桌上的“猪食”照的油光澄亮。
这是猪食吧？
一大木盆里，全是肥肉，没有半点素菜，当然，也没有米饭。
喻湘这是想把她养的肥肥胖胖的来继续折磨呢？还是想让她吃成肥猪，让封浔从此厌弃了她呢？
唉……
不管喻湘怎么打算，她，现在必须进食，哪怕再嫌弃，也必须吃一点，否则，她又拿什么力气来和喻湘继续斗呢？
这么想着，谢姝慢腾腾地撑起身子，沿着墙，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桌边，期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身上被她随意包扎起来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再次崩裂。
她不由倒吸几口凉气，低头看了眼大腿处重新渗出红血了的伤口，谢姝神色间，满是无奈。
桌边没有凳子，她只能忍痛继续站着；桌上没有筷子，她只能用手抓着油腻肥肉往嘴里塞。
正当她在心里面不断给喻湘和羌莫扎小人，并幻想制作出成千上百种毒药让他们不得好死的时候，身后传来嘤咛，谢姝知道，昏迷许久的云佑总算醒了！
“小姝……”
听到云佑的声音，谢姝转身，却没有走过去，只站在桌边问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刚刚才挪过来，现在，她得缓口气，不然，她很可能没有被喻湘打死，而是被痛死。
熟悉至极的清脆动听声音传来，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云佑瞬间清醒。
随即，他一眼见到不远处满身伤痕的谢姝。
顾不得身体不适，他猛地撑起身子，瞪大眼睛，含泪愤怒问：“你，你怎么全身是伤？那些人过来了，他们打你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掳劫他们，可谢姝如今这般狼狈，用脚趾头也知在他昏迷的时候，谢姝遭遇了非人折磨。
只要一想到那画面，云佑就气得心肝儿都疼，他气伤害谢姝的人，可这一刻，他更气自己。
如果……如果他能有一副康健的身体，她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豺狼虎豹了。
谢姝扶额，有点头疼……
她这是被喻湘给整傻了不成？
知道云佑定是受不了自己这身伤的，怎么就没避开点呢！？
尽管同处一室，也瞒不了，可最起码等她把那口气缓回来啊！
唉……
暗暗叹息，谢姝憋了一口气，又重新慢腾腾地挪回去，脚步尽量不虚浮，还不忘在盆里捞了几块肥肉。
云佑不宜吃这玩意儿，可现下没得选，吃一点点总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阿佑，你现在的身体不宜情绪过激，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这些只是皮外伤，看起来严重罢了……”
“小姝，我长了眼睛，看得见……”
触不及防，云佑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落在地，让谢姝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羸弱少年似乎从未如此哭过。
哪怕当初，小小年纪的他被宫人侮辱打骂，也不过是红了眼眶，默言不语罢了。
谢姝心头微酸，加快了步子，走到他面前，坐到他旁边，刚想抬手拍抚他的背，又看到自己满手油腻，只能放下。
“阿佑，现在的情况比我预期的已经很好了，你不用替我伤心，更不要为我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云佑的想法，谢姝多少还是能摸出一点点的。
故而，她也直言不讳。
云佑听出她话中真意，忙抹干了眼泪，抽搭着问：“预期？小姝，你是不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突然忍不住哭出来，云佑确实尴尬，可听到正经事，什么羞涩都得通通扔一边去。
“嗯。”见状，谢姝应了他一声后，不由翘了翘唇角。
眼睛一亮，云佑忙问：“是谁？我认识吗？”
“喻湘，皇上的昭仪，你有印象吗？”点头，谢姝没有隐瞒。
“她？”
云佑面露疑惑，想到先前在宫里听到的消息，便道：“她不是因为杀了雅妃，被父皇送进大理寺去了么？”
“是进去了，但后来逃了。”
说到这里，谢姝神色间尽是可惜之色。
原本以为趁这次能根除这个祸害，没成想，祸害遗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