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怎么会突然提到她呢?”
太子湛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镇国公为什么提到贞英公主。不过,他虽不能说完全了解镇国公,可他知道镇国公不会无故提起这个人。
“有一件事,臣……一直没有告诉您和皇后。”
镇国公说话向来果决,很少像此时这般迟疑。
“舅舅?”
见镇国公眉头紧锁,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太子湛不由提醒一声。
镇国公回神,道:“半年前,臣安插在后宫的桩子机缘巧合之下,在太后的宫中听到一件秘事。”
“只不巧,德宁宫守卫森严,臣的人虽小心谨慎,还是被发现了,最后,被杀身亡。只是,他临死前,还是把消息传出来了。”
镇国公没有将此事说出来的原因有二。
一是,此事,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太早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二则是,在皇宫安插暗桩一事,他没有告诉何敏珠和太子湛。
他虽与何敏珠是亲兄妹,也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选择太子湛作为辅佐之人,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他们母子身上,良禽择木而栖,一旦太子湛让他彻底失望了,他为了何家,为了自己,必定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的。
所以,暗桩一事,他从未告之他们。
不过,当镇国公选择说出来了,那么,为了他和太子湛之间的合作能顺利进行,他也将如何拿到这一消息的途径毫无隐瞒地一一说出来了。
此时,太子湛闻言,仔细思索,便也能明白其中真意。
不知其心里如何作想,现下,他却是面无异色,只问:“舅舅,是……什么秘事?”
“贞英公主,她……是难产而亡。”
“什么?难产而亡?”
此言一出,太子湛震惊不已,一下子拔高声音,话中满是难以置信。
镇国公看着太子湛,神色严肃,道:“太子不必怀疑此事的真实性,臣敢保证,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孤,孤自然是信舅舅的……”
镇国公郑重其事地肯定语气,让太子湛知晓,确有此事。
其实,根本不用怀疑,他的这位舅舅,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乱说。
只是,只是,他依旧难以置信,那个曾经活得热情如朝阳般的女子,为什么会是难产而死呢?
要知道,十五年前,传进燕京城的死讯,是说贞英公主在游历返京时,突遭流寇袭击,所有保护她的人都死在这场战役中。
而最受先帝宠爱的贞英公主,为了不让自己受辱,维持最高贵的皇室尊严,在不敌之下,最后,选择自杀身亡。
死讯传来,举国哀悼,大家都为那个正当韶华的美丽公主而惋惜。
而他,也为那个曾经牵着他的手走遍大街小巷的姑姑而难过。
记得,那天晚上,为了不让母后发现,他还背着侍候自己的太监,放下床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咬着牙,哭了很久、很久。
然后,在次日醒来之后,他便决定忘了这个贞英姑姑了。
他想,她死了,他也为了她哭了,那么,也算全了以前的姑侄情分了。
谁都知道,贞英公主死去前,没有与人成亲。甚至,依仗着萧太后的宠爱,贞英公主在该成亲的年龄时,都没有被赐婚。
据说,她以后的生活,希望如威远侯及其妻一般,恩爱两不疑。
据说,她不将就,她的夫君,一定要待她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可是,现在,他听到什么?
那个本来应该带着国之荣耀而逝去的女子,竟然是难产而亡?
难产……难产啊!
许久,太子湛方回神,他声色微冷,道:“如若此事为真,当初,太后就是瞒天过海了。”
明明是不知羞耻未婚先孕,偏偏还要塑造成为了不辱没皇室尊严,自尽身亡,让举国百姓皆为这个至烈女子而叹息。
甚至,还让他为这种女人落泪了,当真是,不值得!
“嗯,太后娘娘素来都是个有手段的人。”
如果不是萧太后无子,如今,龙椅上面的人,还不一定就是睿帝呢!
毕竟,哪怕睿帝当初再如何足智多谋,他能从众多皇子中杀出重围,萧太后的嫡子身份及其帮助都是不可或缺的。
“再有手段,摊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也是不幸之人。”
太子湛讥诮一笑,因为那晚上不值得的伤心,他对那个曾经喜爱过的姑姑,将再无尊敬,只有嘲讽与鄙夷。
这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种人——
他在心底崇敬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人,可一旦知道那个人跌落神坛,那么,他便会使劲往那人身上踩,与此同时,还会给自己打上道德卫士的标签,证明,是那个人欺骗了自己。
谁能知,其实,他的崇敬无比廉价。
正如太子湛,他对贞英公主的崇敬只是为了弥补年幼时,他为了自己而放弃与她站在一边的愧疚,只有如此告诉自己,长大后的他才不会轻看年幼时的自己,更不会深想,原来小时候的自己,就是这种自私自利之人。
如今,他对贞英公主的嘲讽,其实,更是源于,他证明了自己,当初不与这种人来往是正确的事情。
镇国公听到太子如此言语,便知道太子湛已经完完全全相信此事了,他又抛下另一个“炸弹”。
他说:“不仅如此,贞英公主虽然难产身亡了,但是,她诞下了一名男婴。”
“男……男婴?”
嘴唇动了动,太子湛又是一阵错愕。
不是说难产了吗?
听舅舅这意思,这男婴还活了?!
“嗯。”镇国公颔首,道:“臣听到关于贞英公主难产身亡的消息后,一月前,再次派人潜入德宁宫,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贞英公主难产大出血,生下来的男婴看起来已经死了,可是,等贞英公主咽气后,那个男婴又突然哭起来,活过来了。”
死了的婴儿又突然活过来了,这种事,玄之又玄,哪怕是镇国公说的,太子湛也不太相信。
“太子,您该清楚,没有把握的事,臣不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