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翊看懂了封浔的眼神。
唇角斜斜勾起,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哟呵,你还知道我在笑你呢,我还以为你的脸皮已经修炼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了呢。”
可是,封浔这样的人物,又岂会露出让敌人开心的神色?
端着一张矜贵的脸蛋,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厚颜无耻也是需要本事的,这等本事,你就是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所谓厚颜无耻?
嗯,显然,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宋景翊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好半晌,见封浔神色不变,确实还是那么一副自以为是的高深莫测的样子,方彻底相信,自己是真的没有听错啊……
朝谢姝方向看了眼,见谢姝似是习以为常,不过,他还是清晰瞧见她精致的眼角眉梢间,添了几缕淡淡嫌弃。
宋景翊心上一乐,本来他还担心,如谢姝这般独特的人也许会喜欢非正常的人,看来,他想多了……
“您出来是搞笑的吧?这等本事,只怕也只有你这高人才愿意去学的。”
“那还真是。最起码,有这种本事的我……能坐到这里。”
封浔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起身,不慌不忙地坐在谢姝旁边,斜睇他,眼里溢满挑衅,“你能吗?”
“你……”
“封浔!”
谢姝打断宋景翊,瞪着封浔。
“嗯?我在。”
封浔嗓音柔柔,很好听,可谢姝却没心思欣赏。
“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让她赴约的是他,现在捣乱的人也是他。
可恨得让人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死算了。
谢姝盯着自己白嫩纤弱的手掌,正在考量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是否有几分奇迹时,却听封浔悠悠反问:
“我不那么幼稚,阿姝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
谢姝脸一黑,瞟眼瞪他,斜飞的眼刀嗖嗖嗖地打在他身上。
可惜,他好像真的无坚不摧,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只兀自摇头慨叹道:“你看,你并不能,所以,我也不能。”
不能不幼稚。
不幼稚一点儿,怎么把想要的人追到手呢?
宋景翊见不得封浔一人占据主场,让小贩给再端来一碗豆腐脑,然后,放在谢姝面前。
他一边道:“谢姝,我明天要离开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么?等下次见面,我带给你。”
盯着新一碗的豆腐脑,谢姝沉默两秒,再看了眼宋景翊那张满含期待的脸……
其实,肚子已经饱了,她并不想吃了。
不过,她没有马上拒绝。
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豆腐脑,谢姝眯眼,状似随意问:“你的酒楼,要加入我的商会么?”
宋景翊嘴角抽了抽,扫了眼封浔那讽刺得意的嘴脸,再瞅着谢姝那似乎不打算动的豆腐脑——
他顿时没好气道:“你的脑子里面,除了这些事情,就不能想些其他的?”
“说实话,还真不能。”
“……”
见她满脸真诚,宋景翊也不好再说其他,视线再次飘向那碗豆腐脑,语调坚定道:“行,下次见面,我加入。”
眉眼一弯,眉梢一挑,谢姝一字一顿道:“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宋景翊点头,他既然说出口,就会做到,更何况是在她面前,他更是不会毁约了。
谢姝满意了。
然后,低头,开始喝豆腐脑。
——就凭宋景翊的上道,她怎么着也得在肚子里挤出两分位置,给这碗豆腐脑啊!
而宋景翊见谢姝明明就不想喝了,却还愿意继续喝下去,自觉摒弃其他情绪,只向封浔递了一眼,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封浔见此,却不过一笑而过,然后,无声道了一句——
“傻子。”
……
夜晚,风吹过,发丝轻轻飘起,可却没有多少凉意。
——这是桐州的夏季。
谢姝一身男装与封浔走在街道上,不慌不忙,步履闲适。
自谢姝与宋景翊分别后,二人始终没有说话。
可是,在寂静的氛围中,却分外和谐,似乎没有半点尴尬,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或许,也应该说,他们不管如何相处,都是极其自然而然的事情。
“今天,谢谢你了。”
良久,蓦地,谢姝出声,打破沉默。
封浔怔了怔,随即,含笑问她:“阿姝不怪我么?”
“没有什么怪不怪的,你有你的做事方法,我有我的评判标准,对于你,我无权置喙,不过确实不喜就是了。”
步伐不变,心态宁静,谢姝负手在后,潇洒的背影没有女子的矜持与娴淑,反而闲散悠然,一派闲适。
——从重生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便从内向外迅速成长起来。
低眸凝视旁边人,封浔笑意不变,将话题扯回来,问:“阿姝,谢我什么?”
“以你的聪明,你应该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但是,我想阿姝说出来。”
闻言,谢姝讶异看他,似讽非讽,眼含戏谑,问:“想要让我对你的感谢更加深刻?”
“不,我只是想多找个借口,可以和你多说一句话而已。”
“……”
他说的认真,她没有理由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然而——
撇过头,她依旧从容,语调起伏不变,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动容。
她说:“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废话了。”
余光瞥见他似要反驳,她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我不喜欢浪费口舌。”
“……哦。”
愉悦笑意渐渐消散。
她脸上的闲散令他无奈,因为,她正在用行动告诉他——
他们俩没可能。
她会因其他对他纵容一二,可那是不含男女感情的,不在意就是不在意,任他说再多,都是枉然。
风流出尘的容颜染上丝丝黯然。
他跟随她的步伐,慢慢地走着、走着。
然后,寂静中,又响起他低沉好听的嗓音——
“阿姝。”
“……”
“阿姝。”
“……”
他喊她,她没有理他。
神色不变,步伐不变,依旧闲散,依旧从容。
她不在意他的感情。
“阿姝,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原谅我么?”
风中,飘来他的轻声呢喃,含着只有她能听懂的隐忍与祈求。
从容闲适的步伐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然后,她若无其事道:“封浔,不要说似是而非的话,那会让我觉得更加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