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琊已经如此坦白了，苏辞镜自然也不藏着掖着：“这位夫人曾将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人交给公子来保护，只可惜，结果并不理想……”
苏辞镜说到这，就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愣在了原地。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老宫人刚刚曾经说过，那个人是死在宫中的，所以她也要死在宫中。
而流琊在此之前也曾经说过，只要老宫人愿意，他立刻就能安排她出宫，让她可以远离这一切，好好生活。
既然如此的话，那流琊之前又为什么不直接安排老宫人和他想保护的那个人出宫呢？
一旦出宫，一旦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个人不就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也不再有危险了吗？
明知道那个人留在宫中会有危险，却还是让他留在了宫里……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个人有无法出宫的理由。
流琊保护的人，无法出宫的人，还有她第一次见到老宫人时，老宫人正在烧的纸……
她还记得老宫人烧纸时的情景，那样的悲戚，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纸，应该就是烧给老宫人很在意的那个人。
而老宫人会选择在那时候烧纸，肯定也不是意外。
要么那个时候是她所在意的那个人的忌日，要么……她所在意的那个人就是在那时候死的。
虽说那时候也有可能只是老宫人所在意的那个人的忌日，可不知道为什么，苏辞镜就是有种非常莫名的感觉。
那并不是忌日，老宫人所在意的人的的确确是在那时候死的。
不仅如此，她或许还认识老宫人所在意的这个人，甚至……这个人就是她亲手所杀的。
仔细想想，符合被流琊保护，无法出宫，意外死亡，还偏偏是在那时候死亡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个人了。
而那个人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还记得。
他说：“朕……朕的母妃的确没有教过朕。”
虽说老宫人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的年龄应该比实际看起来的小，这样算起来的话，若要说她是那个人的娘亲也并非不可。
只是……
怎么可能？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个是卑微至极的冷宫宫人。
他们两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系？
苏辞镜你一定是疯了。
苏辞镜轻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个想法赶走，这才再度开口：“还请公子恕我愚钝。”
她不想猜了，也不敢继续往下猜了。
她害怕猜出来的真是她所想的那个结果，她害怕这背后隐藏的秘密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如果老宫人真是黎皇的娘亲，那……
她作为杀死她亲生儿子的凶手，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老宫人呢？
流琊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小奴才究竟能通过他们的对话猜出多少，可这小奴才的反应……
她在颤抖什么？
作为普通人，即便猜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反应也应该是惊讶。
可她为什么会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呢？
难道她与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察觉到流琊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苏辞镜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甚，或许，已经引起了流琊的怀疑。
但她也清楚，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既然她选择了不回答，那现在也只能等着流琊开口了。
否则，不管她现在再解释什么，再多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流琊不开口，苏辞镜不能开口，冷宫里顿时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最后还是老宫人看不下去，率先开了口：“罢了罢了，一个个都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你们都不想说，那就让我自己来说好了。”
听出老宫人话中的无奈与悲凉，苏辞镜的眉头就不由轻蹙了一下，却还是抓住机会，很快的接了下去：“这是您的私事，我乃外人，实在不好替您开口。”
苏辞镜这话，听着是在回答老宫人，实际上却是在解释她刚刚的反应。
她的确是猜出来了，也正是因为猜出来了才会表现的那么激动，但她之所以不说，并不是说不出口或是其他原因，不过是单纯的尊重老宫人而已。
这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解释，就是不知道这个解释对流琊管不管用？
苏辞镜不敢去看流琊听完她这句话以后的反应，生怕会被抓个正着，反倒不好解释。
老宫人则自嘲的叹了口气：“有什么不好替我开口的？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
既然你也已经猜到了，那我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了，是，我才是先帝的亲生母亲，我让流琊保护的那个人，正是先帝，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黎皇。”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可真正听老宫人说出口的时候，苏辞镜仍是下意识的用力，将嘴唇给咬破了，腥味在口腔里快速蔓延开来，带着极重的苦涩。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脸上还戴着这个面具，如果没有了这个面具，她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整理脸上的表情，如何应对老宫人。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天子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不是太后，像我这样一个连狗都看不起的宫人？”见苏辞镜不答话，老宫人脸上的自嘲就立刻更甚了几分。
苏辞镜强压下心中的翻腾，这才缓缓开口：“我的确对此感到好奇，但在我看来，您并不是连狗都看不起的宫人，反之，您应该是一位非常伟大的母亲。”
“非常伟大的母亲？”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所以苏辞镜的话音落，老宫人的眸底就立刻闪过了一抹惊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苏辞镜的声音却极其坚定：“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您原本一定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可您却为了孩子，为了可以留在自己的孩子身边，选择留在宫中，当一名卑微的宫人。
可以说，您如今的身份越卑微，您为此承受的越多，就越显得您伟大。”
虽然这不过是她第二次见到老宫人，但从老宫人对流琊的怨恨和她死死抓住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老宫人一定对黎皇的死非常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