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周围一片死寂。
将领们坐在营帐中，却说不出话来。
荣王眸色阴沉，心情很是复杂。
多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但是这一战，他们盛靳并没有多少把握。
尤其是这几个月，对方人手更足了，人数不仅多，还精，是他们无法媲美的。
他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一旦全力以赴，二十年前的努力就付诸于流水。
不全力以赴，国家要灭亡，他便是整个国家的罪人。
一面是兄弟情，一面是祖国情。
随便叛一面，都是错。
无论是哪边胜，他都无颜再活下去了。
要怎么做？
“王爷，已经打了三天三夜了，援军还没到，咱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荣王苦笑。
“王爷！实在不行……我等愿意出去拼一拼！”
“王爷……”
周围众人七言八语，更让他心烦意乱。
半晌，他拍案而起，“都给老子闭嘴！”
所有人头一次看见他这样发飙，怔愣住了。
“你们都在这儿等着！老子去！他娘的那个小兔崽子，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连我也想杀了！”
话落，他踹翻了一张椅子，大步便走了出去，整个人像一个炸弹，还留下了一堆烟雾。
这些烟雾笼罩在众人脑袋上，让他们都蒙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荣王这是……疯了？”
什么叫做是不是连他也想杀了。那不是明摆着吗？
自十三爷失踪之后，荣王一直在这里守着，守了盛靳两年，他们死了不少人，对方自然也死了不少，对方怎么可能不想杀了他？
“赶紧跟上啊！”
“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这一生死在沙场上，也算是有面子了。”
“可惜了，没能让我家那兔崽子帮我收尸，他估计偷笑着呢……”
“别多想了，你家那兔崽子还是挺有孝心的。”
“说谁是兔崽子呢你！”
“就说你家的，不仅你崽是兔崽子，你自己也是个老崽子！”
……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出营帐，眼眶却不禁红了。
气氛很轻松，心情却很悲壮。
他们是领头人，底下的人心灰意冷，他们要捂热了，自己心灰意冷，也要装作自己很热的样子。
此时，荣王已经骑着马从他们面前穿过。
尘土溅了他们一身，众人再也笑不出来了，连忙骑上马追。
鲜血飞扬，地上被尸体铺满。
马蹄踩过尸体，长剑挥洒自如，尸体上再添一具尸体，再多一泡鲜血，最终干涸。
战争中的生命没有不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死去的是谁，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兄弟。
兄弟。
他眸中涌出几分疯狂。
“你个小兔崽子，对得起他吗……”
堂堂荣王，在杀人时，吼出的话语竟带着哽咽。
*
“荣王出战了。”
席上男子温润如玉，抓着书卷的指尖白皙，往上瞧，眉毛浓黑，眼瞳雪亮，使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气势的他，如同江南水景中走出的温润公子，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长睫微垂，似有几分惆怅。
“避开他。”
“可荣王似乎是要朝咱们这儿来，好像是想……见您。”
男子面色仍然不变，“让他来。”
“这不太好吧？毕竟您和荣王关系……”哪怕荣王想要杀了主子，主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反抗。
可主子是不会对荣王下手的吧？
男子轻轻地笑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攻下盛靳。”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出现。
那人这才不说话了。
只要主子有分寸就好。
“最近还是联系不上魔城？”
“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去的人都没回来，放出去的消息也没有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可里面出来的人都说没有任何问题。”
男子眯起眼睛，想起她，唇中溢出一声叹息，“恐怕已经出事了。”
他不认为自己很了解她。
但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像大长老说的那样，已经完全归顺他们了？
不可能的。
他听到大长老说的这话时，就已经默默地说了一句。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还是有些清楚的。
但他很想知道，她想怎么做。
在他心里，她是他的人，未来也是他的人。
她想做什么，他都给予纵容。
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这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她就已经动手了。现在那边怎么样了呢？是死伤一半还是……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他目光幽凉，视线在书上，心却已经不在书上。
哪怕想到这个结果，他仍然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些年来，那些人都以为他有着一颗复仇的心，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没有任何感情。一切都是按照他们想要的来。
其实，就算输了又如何？
若是那些老家伙知道他的想法……
他薄凉地笑了。
也许没有如果了。
*
盛靳军几乎绝望了。
荣王疯了！
他们这么肯定着。
此时荣王冲进了对方的队伍中，发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长发披散飞扬，染了鲜血，那张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的脸庞，此刻也被鲜血染红了，很狼狈。
那个向来镇定如山的男人，此节双目怒瞪，不知道嘶吼着什么。
仿佛在哭，仿佛在怒。
众人开始绝望了。
荣王都疯了，他们要输了，盛靳要完了。
他们忽然没有力气再杀了。
他们粮食充足，却没有任何时间吃，身体已经撑不住了，精神中紧绷的弦已经开始松了下来，却不是之前完全放松的松，而是绝望了，无力反抗了。
他们要完了。
家人要完了。
国家要完了。
全都要完了……
“撑着！”忽然一声浑厚的怒吼，让众人松下来的弦又紧绷了起来。
众人看去，那个身穿铠甲，肤色黝黑的俊挺男子冷着一张脸，“三日内援军必到，谁允许你们就这么放弃？我们还没有败！没有输！就这么将命交给敌人，你们这是把自己的家人以及百姓国家往敌人刀口前面推！”
“古将军说的对！你们不该放弃！难道你们忘记了十三爷曾经说的话？最后一个人的头颅没掉下，我们就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