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丫坐在柜台后，手上无意识拨弄着珠算。
封墨竹自那日之后，也有数日未出现。
之前她还能借着店里的忙碌，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可现在下大雨，出门的人少，来铺子里买吃喝的更少，她无事可做，便忍不住去想。
“娘，我腿疼。”毛蛋也不似往日活泼，窝在霍氏怀里，面露痛楚之色，双目赤红。
霍氏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是，到底哪里疼？”
自从前几日开始下雨，毛蛋便时不时的喊腿疼，可她仔细瞧过，那条腿根本没有任何异样，又没摔又没被咬，一开始还不在意，可随着日子一长，毛蛋不像是胡说，她也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
莫不是冲撞了什么？！
“呕！”
话音刚落，毛蛋便开始干呕起来，双目开始涣散。
“啊！”霍氏惊叫起来，赶忙起身抱着他，轻拍背部。
张小丫见毛蛋神情不对，眉头微蜷，起身走上前，抬手覆在他的额头，发现触手火热，暗道不好。
“他是不是着凉了？这额头烫得很。”
霍氏也跟着抬手一摸：“呀！还真是，糟了，可能是前些日子太忙，我没注意，再加上最近下雨多，就着凉发热了，快找大夫来。”
眼底满是心疼跟自责。
春晓赶忙起身，拿着伞便要往外走，却被张小丫叫住。
“慢着！这么大的雨，只怕大夫也不会出诊，娘你把毛蛋给我，我抱他去看大夫。”张小丫接过毛蛋道。
随即由春晓打伞，三人走入雨中。
硕大的雨滴落在伞面，发出阵阵响声。
仿佛要将伞面击穿一般。
张小丫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一心护着毛蛋，快步朝童氏医馆走去。
好在童氏医馆近。
张小丫跨入医馆之中，发现里面许多老弱妇孺，面红耳赤，或躺或坐。
心中暗自诧异，难不成这入秋，加上几日大雨，便有这么多人生病？！
“童大夫在吗？”张小丫高声喊道。
“请问何事？”那个叫天赐的药童抽空过来，询问道。
张小丫抱着毛蛋道：“我弟弟不舒服，可能是着凉了，想请童大夫看看。”
“跟我来吧。”药童打量了一下毛蛋，眉头一紧，转身朝里屋走去。
童大夫端坐在药柜前，垂眸静思，正在帮一个老人诊脉。
“我给你写个药方，拿去前面拿药，吃上几日，若是还不好，再来找我。”
话毕，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病人。
“谢谢童大夫，谢谢。”老妇人佝偻着腰站起身，双眼赤红得从童大夫手中接过药方，鞠躬连声道谢。
童大夫虽未说什么，但眉眼间带着一丝温柔。
对于病患，他总是好脾性的。
“童大夫，麻烦你帮我看看毛蛋怎么了。”张小丫抱着毛蛋走上前，坐在童大夫对面焦急道。
童大夫见是张小丫，眉头微挑：“让我把把脉先。”
将毛蛋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短小的胳膊，童大夫指尖轻搭在他的腕间，垂眸思索，屏气一会儿，眉头微皱，抬手掀开毛蛋的眼皮，翻看两下方才收手，神色凝重。
“童大夫，毛蛋是怎么回事？自从下雨，他就一直喊着腿疼，额头发热高烧不退，刚刚还忍不住吐了，结果吐完就昏了，对了，他喊疼的那条腿以前被石头砸断过……后面处理了，现在不会是旧病复发吧？”
张小丫见他神色凝重，担心毛蛋，简单的说了一下毛蛋的情况，说到腿断时，想起当初帮毛蛋接腿的还是封墨竹，语气一顿，故作无事道。
“腿倒是没什么，毕竟他年纪小，当初帮忙接骨的应该是个好手，位置没错，只是毕竟还没完全好，到阴雨天气，难免伤口会有点不舒服，日后注意一下就是。”童大夫不以为意道。
随即提笔写下药方，手上动作一顿：“这脉象性急，高热不退，倒是近几日的病患都是如此脉象，许是天冷了，老弱妇孺身体不好，自然发病，我给你开贴药，带回去煎服试试。”
“若是再不好，你再带他来看看。”话毕，童大夫收笔，放在一旁的砚台上，捻着药方吹了吹，等笔迹干了之后，方才递给张小丫。
张小丫因抱着毛蛋，不方便接手，一旁的春晓上前一步，接过药方微微躬身。
“多谢童大夫。”张小丫一手扶着毛蛋的背部，一手托着他的身体，抱着毛蛋起身朝童大夫躬身致谢，转身打算药柜的方向而去。
“你当真连问都不问他？他为你几乎豁出命，你就这么不在意他的生死？”
童大夫端坐在桌案后面，视线紧盯着张小丫，冷笑一声道。
春晓不明所以地回头望了望，视线在童大夫跟张小丫之间流转，透着一股疑惑，听不懂他说的话。
张小丫脚下动作一顿，紧了紧抱着毛蛋的手：“我在意与否真的重要吗，童大夫你还真奇怪，我找他时你们都一脸不愿意，我如今不找他了，我又不对了，正主都还没露面，你着什么急？”
丢下这句话，张小丫抱着毛蛋径直离开，去药柜处取药。
留下一脸愕然的童大夫。
拿了药付了钱，张小丫便带着毛蛋回家，小心煎服后，喂他喝下。
可一两贴药汤下去，毛蛋身上的温度不降反升，整个人仿佛要烫熟了一般，脸颊红彤彤一片，张着小嘴急促的呼吸，面露不适。
看着就让人心疼。
“小丫，这怎么喝了药还这样，是不是诊错了？”霍氏连店里都没了心思，整日守在床边，拿着手帕帮毛蛋擦拭脸上的汗水，神色担忧道。
“应该是不会错啊，不就是风寒发热吗，童大夫何许人？神医啊，大病都不会错，小病怎么会诊错？”张小丫眉头紧锁道。
对于童大夫的医术，她还是相信的，毕竟可是连毒都能解的人，更何况还只是小小的风寒感冒。
“娘，你去院子里拿个盆装点井水进来，我给毛蛋擦擦身体。”可见毛蛋脸颊通红，难受的厉害，张小丫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试试现代的物理降温法，打发霍氏去装点冰冷的井水。
她则去找了邀约楼的朱主事，要了点白酒端进屋子。
手脚利落的**毛蛋身上的衣服，用帕子浸透白酒，拧得半干后，轻轻擦拭毛蛋的身体。
“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酒吗？”霍氏端着盆走进来，闻到屋内浓烈的酒味，看着张小丫的动作惊呼道。
“娘，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反正我一定不会害毛蛋的，你快用帕子浸透井水，拧干之后递给我。”张小丫轻咬下唇，神色认真的看着霍氏道。
手上的动作未停。
霍氏犹豫片刻，只得相信张小丫，这会儿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赶忙拧干帕子递给张小丫。
将酒精擦拭毛蛋全身后，张小丫再用干净的帕子又擦了一遍，最后盖上被子，将冰冷的帕子覆在他的额头。
张小丫整个过程全神贯注，生怕漏了什么地方，一顿操作下来，竟也满头大汗，微喘着粗气。
所幸毛蛋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神色安详的睡觉。
张小丫瘫坐在一旁，松了一口气。
“娘，我照看着毛蛋，你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吧，这几日看着毛蛋你也辛苦了。”张小丫看了眼霍氏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道。
霍氏缓缓摇头，视线紧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毛蛋，眼眶微红道：“不了，毛蛋一直不醒，我哪里能睡着，还是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他。”
“成吧。”张小丫犹豫片刻，见霍氏如此也只得应下，提醒道：“毛蛋额头上的布巾一旦热了，就要重新换一下，一定要确保是凉的。”
“嗯嗯，晓得了。”霍氏目不转睛的点头应道。
张小丫这才起身退出房间，小心的关上房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连几天，毛蛋的病情反复。
喝药无用，竟连物理降温也不起作用，甚至都开始打摆子。
身体突然剧烈的抽搐，霍氏吓得魂不附体，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最后没了办法道：“可能是毛蛋还小，冲撞了什么才会如此。”
话毕，她含泪冲到床边跪下，指尖掐着毛蛋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抽着，眉头紧皱道：“不对啊！这也没吓到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霍氏泣不成声。
张小丫惊觉奇怪，再怎么着凉，也不该如此，又不敢随意动弹毛蛋，只得转身离开，跑去童氏医馆。
刚一进门，便愣在当场。
医馆中，或坐或躺着数十人，甚至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视线扫过他们的脸上，竟皆跟毛蛋一样，脸颊红晕，张口急促的喘着气。
这么多人，都是一个症状！
难不成是传染病？！
张小丫神色凝重，在这个医疗环境低下的地方，就连咳嗽都能死人，如果真是传染病，只怕是要死很多人了！
她赶忙走进里屋，童大夫神色凝重，端坐在桌案后，翻看典籍。
“童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么多人，症状完全相同，而且毛蛋都开始身体抽搐，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张小丫直言道。
“我知道！”童大夫双目赤红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