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美扬唇冷笑，“老太太，你这么厌恨我，你该不会还认为，那吴芬芳肚子里的孩子是苏简的吧？所以，那日吴芬芳出现流产征兆，你以为是我搞的鬼？呵……我告诉你，那是她不知去哪里勾搭男人怀上的野种，不信你去问问吴氏，看她敢不敢睁眼说瞎话？”
苏老太不敢置信，瞪着她的浑浊的眼睁得大大的。
“而我为何迟迟未孕？那是苏简体恤我身体，自己喝了避子汤……呵，他就是个傻子，竟偷偷瞒着所有人，害得我担心了好久。怎么样，我不是天生不能生育，你是不是很失望？”不管老太太什么表情，冯小美始终语气平和，还顺手将她脸颊上的一缕白发拂开。
苏老太激动得双手胡乱地挥舞，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死死的瞪着她。
“我跟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替我公公婆婆尽最后一份孝心而已。毕竟，你的命不久矣，下一辈子不知咱们还能不能遇上。”冯小美继续说。
苏老太愤怒地用手捶打着床板，发出“砰砰”的声响，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贱人，你咒我！”
“老太太，我并非是咒你，而是让你认清事实，提醒你，有一天过算一天，不要再那么偏执与要强，不然，你死到临头，也没过上半日舒坦日子，这又何必？”冯小美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青翠的群山。
“我今日前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她缓缓说着，又走了回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老太，“我公公，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苏老太脸上有片刻的错愕，接着越发愤怒地捶打床板，“小贱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瞧老太太的神色，似乎不像作假。
冯小美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笑了，“那么，只能说明，你的心，确实是偏到没边儿了。”
苏老太忽然就安静了。
“不知道，你为何对我公公婆婆厌恶至此，可我只想告诉你，多年前，你将我公公婆婆赶出家门的这件事情，你做错了。”冯小美俯**来，盯着她的眼睛，“不管你认不认，你错了就是错了，你眼下瘫痪在床，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就是不知你死后，在底下见到我公公婆婆，你如何面对他们？”
苏老太双眼迸射出仇恨的凶光，手指着冯小美，气得“哇哇”大叫，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冯小美微微蹙眉，“我是真心来向你道别的，可没想过要气死你。既你不欢迎，我走了便是。”
她说着当真施施然走了出去，不曾回头看那老太太半眼。
外边秋阳高照，秋风肃肃。
苏老四的媳妇李氏递上一碗水，“苏简家的，与奶奶说话累了吧？喝口水，坐下与婶子我唠唠家常，解解乏吧。”
她不知道冯小美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过讨好她，总是没错的。
冯小美瞧着李氏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她精神也有些恍惚。
她一早就知道，在老太太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苏老太都不稀罕。
所以，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真的怀疑苏老二不是苏老头的亲生子，因而前来求证吧；又或者是，她太无聊了。
苏简走了，似把她的一切都带走了。
她如果不找事情做，整日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苏简媳妇啊，或许你不知道，你被迎娶过门时，我曾远远见了你一眼，我当时回来就跟你四叔说，你额头饱满，身材圆润，是个有福气之人，说不定苏简娶了你，他就开始走运了，现在看来，还果真让我说中了，呵……你眼下在城里，一共有十来间铺子吧？作坊也有七八座，还有那么多田地……咱们整个镇就属你最有钱了，你可真是个福星……”奉承的话源源不绝地从李氏的嘴里冒出来。
冯小美倏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抬步就往外而去。
“哎，小美，你不是说要去京城吗？这，这老太太的医药钱……”她果然有偷听自己与苏老太说的话！
冯小美眸光一寒，冷声道，“李氏，你可别忘了，苏老太多年前就把我公公婆婆赶出了家门，声称已断绝了关系的！因此，老太太是你们这些儿子儿媳的责任，与我这个外人有何干系？我出钱治了她这么多时间，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意思是，她不打算再给钱治老太太了？
可怎么办啊？苏老四没了工作，回了家整日游手好闲的，要是没了这边的钱的来源，他们两口子可怎么活？
李氏急了，“苏简家的，你可不能这样想啊，你奶奶那会子被猪肉蒙了心，才会对二哥二嫂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千错万错，她终归还是你的奶奶，这血脉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你也瞧见了，如今家里没个进账，我还得照顾老太太，要是你不再管我们，为了活着，我也得出去挣钱，而老太太，就没人管了……”
冯小美算是看明白了，其实这李氏对吴氏还更贪得无厌，更令人厌恶。吴氏虽说贪钱，可当她脑子不好使，弄不来银子的时候，她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可李氏呢，却只想从自己这儿榨取，又好吃懒做，一双手养得比她的还白嫩。
不久前，才给过她五十两，不说给苏老太抓些药，就是连她夫妻俩的生活费一起算上，也足够用上一两年了，而听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她就在自己面前哭穷，谁给她的脸？
“李氏，我告诉你，你别想着拿我当冤大头，钱我给过了，不会再有，你好好伺奉老太太，等我回来，或许我还会给你钱。可如若老太太有个好歹，哼……别怪我不讲情面！”
冯小美搁下狠话便走，李氏面上浮现一丝怨毒之色，接着赶紧追了出去，“苏简家的，你这么有钱，你怎么可以不管你亲奶奶的死活呀，不出力打理，就该给钱，不然你找村里的老人来评评理，看我说得对不对？还有，老太太病得这么重，这万一……你也要赖我身上吗，这太不公平……”
房间里，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老太太，不知在想什么，两只深陷的眼窝处，忽然就有泪水在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