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小屋，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
顾明朗坐在小桌旁，手拿着酒壶和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神情似得意，又似伤感，一口气十几杯下肚，已有了醉意。
“公子，别喝了。”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屋内，一把抢走了顾明朗手中的酒壶，满目担忧道：“再喝下去，您就醉了。”
顾明朗醉醺醺地笑着：“醉了好，醉了就不会想起那些事情。”
“您今日是怎么了？”中年男人不解地看着顾明朗。
“死了那么一个人，比妍儿也大不了几岁。”顾明朗伸手夺过中年男人手中的酒壶，继续倒酒喝了起来，“呵呵……死了也活该，谁叫他们害死了妍儿。”
“公子，您喝多了。这么晚了，您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继续喝酒，继续庆祝！”顾明朗大力拍着桌子，“我高兴，终于可以告妍儿的在天之灵，我高兴！”
忽然，顾明朗抱头大哭了起来，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一张英俊的脸满是痛苦，他大力地敲着脑袋：“不可以想，不可以想，啊……”
他痛苦得大叫，摔了酒壶，又摔了酒杯。
“妍儿她就那么死了，她死的时候才十一岁。她才十一岁啊，妍儿又懂事又聪慧，从小就喜欢跟在我后头甜甜的喊我哥哥，还跟着娘做好吃的点心，每次我读书读得晚了，她都给我送来。”顾明朗眼泪流干了，脸上充满了绝望地说：“就因为白家的事，爹死了，娘也跟着去了，妍儿她……她在流放的路上，被那些畜生活活折磨致死，我恨，我好恨。”
“公子，您别说了。”中年男人隐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他说：“如今他们终于得到了报应，小姐也能安息了。”
“怎么够？”顾明朗笑了，他满目阴鸷：“我非要弄得他们家破人亡，否则我顾弈秋同他们纪家不死不休。”
顾弈秋，前县令之子，自小在柳州求学，年纪轻轻便考中举人，乃是柳州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岂料其父因勾结柳州白家贩卖大烟，落得个凄凉下场。
说起来，顾弈秋曾经同纪芷蕙还有个婚约，可惜后来不了了之。
……
方家搬走了，三叔纪刚便是想找方府算账，也寻不到踪迹。
“一定是了，一定是他们心虚，否则怎会急着搬走？”纪刚捶胸顿足，却也只能败给无可奈何的现实。
“远清。”江云霏看了纪远清一眼，家里人遭难没了，而且还是直系亲属，纪芷晴这个人曾经活生生的在他们的眼前存在过，她人没了，谁会石头心肠？一点也不为她可惜，不为她愤怒？
身旁的纪远清紧握了一下她的手，黑眸中透着凝重：“终有一日，他们会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
在纪芷晴没了的半个月后，大伯纪明姗姗来迟，前来三叔家祭拜。
纪芷晴的牌位是放在纪刚他们住的屋子里，大伯祭拜过后，到江云霏家的堂屋坐。
“真是可叹可气！”纪明用力拍着桌子，愤怒无比道：“可恨我远在他处，否则我定要同方家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讨回公道。”
大家都沉湎在失去纪芷晴的悲伤之中，顾明朗站在人后，听见纪明说的话，他嘴角划过一丝讥讽，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纪明根本没出远门，不过是听见纪芷晴没了的消息，怕得罪方家，又怕二房和三房的人觉得他没人性，故而躲去了隔壁县。
这会儿听见方家搬走了，还故意拖延了几日才回。
做人做到这种虚伪的地步，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顾明朗环顾一圈，这些笨蛋，竟还以这样一个虚伪的人为主心骨。
忽然，纪远清的视线望来，顾明朗赶紧低下头，收回视线，做出一副同大家一样难过的表情来。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纪远清望着众人道。
“都怪你，”纪明忽而伸手指向纪刚，训斥道：“要不是你们夫妻俩贪慕虚荣，非要送芷晴给人做小，芷晴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还编排说我女儿嫁得不好，我女儿嫁得再不好，也不会被害得没了性命。”
“大哥，难道你就没有同方老爷喝过酒？”纪刚被指责，急了说：“当初你不也对方老爷奴颜媚色的，如今却反过来说我？”
“呵呵……我再怎么过分，也不及你把女儿送给老头做妾。”纪明出言讥讽，毫不顾忌兄弟情义。
“你，你——”纪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爹，你别说了。”纪芷蕙在一旁劝着，纪明却越发放肆道：“怎么你三叔做错事，我这个做大哥的连说两句都不行？但凡他缺钱花，同我这个大哥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把女儿送人做妾换钱花。”
“我，我——”纪刚说不出话来，直接抗椅子砸纪明，大家伙赶紧拦着。
纪远清和顾明朗拽了纪刚回他自己屋，至于纪明则被丽姬和纪芷蕙给劝了回去。
大伯纪明走了，三叔纪刚还在屋中骂个不停。
“哼！从前我风光的时候，天天三弟三弟叫得多亲热啊？现在我女儿死了，风光不在了，就左一句右一句的教训我？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个贩私盐的狗东西。”
三婶疯着，根本没人去拦纪刚的口无遮拦。
纪刚还继续说：“大不了同归于尽啊，反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惹急了我，我就去告发你，我让你还做你的富贵大老爷。”
李氏听了，赶紧去劝。
贩卖私盐可是连坐之罪，她不能让纪刚连累到了远清。
“三弟，你莫要再说了，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李氏着急道。
纪远清拉着他娘，说：“让他去说，这件事他也没证据，大伯不会那么笨，还把证据留下来。”
“不会影响到你吧？”李氏依旧很担忧。
“不会。”
李氏的劝说到底起了作用，纪刚没在说贩卖私盐这事，转而骂纪明如何如何虚伪，毕竟他现在寄人篱下，也得卖李氏一个面子。
早上因为大伯要来，江云霏和纪远清的事情都耽搁了，准备休假一天在家。
午饭，他们一家和三房一块吃的，现在三房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财迷油盐等东西，也就只能跟江云霏他们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