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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话 滥用与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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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几位舵主之后,天歌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处理揽金阁的事务当中。

有了小七的搭手,再加上揽金在临走之前让人将所有用得着的卷宗都收拾好送到天歌那里,所以虽然刚开始天歌觉得有些忙累,但时间久了,倒也算游刃有余。

“阁主,云阳分舵又送了东西过来!”

小七破门而入,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一脸开心,“瞧瞧,是什么?”

天歌抬眼一瞧,封着口的两个小坛子正被小七拎在网套中来回晃着。

她不由皱眉:“寒山又假公济私浪费人手了?”

自从大半个月前寒山回到上都,将天歌写的信送到了养心堂,从而引起林回春的兴致去给寒山夫人治病之后,寒山便将天歌恩人一样看待了。

头一次写的那封信,洋洋洒洒数千字。

当时天歌收到信,看着那厚厚一沓纸笺的时候,还以为寒山送来的是什么大事卷宗,最后才发现居然是满篇的答谢之言。

虽然罗里吧嗦的,但天歌却还是有些开心。

因为从寒山的话语里,天歌知道林回春最终还是接手了寒山夫人的病,虽然诊治的过程麻烦一些,但如今夫人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让天歌没有想到的是,寒山除了送信,还会顺道送一些云阳的炒货特产之类,每次都不大一样。

先开始天歌还以为是揽金阁里的惯例,直到有一次天歌发现其他几个分舵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便带着好奇去问了小七。

谁曾想,得到的回答却是:

“揽金阁里哪有这样的规矩?阁主是什么样的地位,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哪里用得着各分舵的舵主递送这些?”

是以直到这个时候,天歌才明白寒山多半是因为先前帮忙的事情,才会一直惦念着给她送东西过来。

但是一次两次的也还行,然而这一个月过去,从上都送来的东西可不少。

“头一次是炒货,第二次是一方砚台,这次又是两坛子酒。从上都花那么多功夫将东西送到临安,这般大费周章浪费的不是阁里的人手?还有让外面那些人怎么看我?”

说完这话,天歌提笔落墨:“不行,我得给寒山写一封信,告诉他再不许送这些东西过来了。”

小七抱着酒坛子瘪了瘪嘴:

“前两次送炒货和砚台过来,是因为上都分舵有东西要送来总舵,所以寒山舵主让他们顺手捎过来而已,至于这次可是寒山舵主自己出钱请人送的酒,人家可没有假公济私滥用职权,阁主你这是污蔑。”

“况且这坛子酒可不是寻常的酒,而是寒山舵主的夫人亲自酿的桂花酒,说是要亲自感谢您的相助之恩来着。”

“还有阁主你担心的那些,根本就没有必要。您都是阁主了,在阁里顶第一的存在,怕什么底下人嚼舌根?再者话说回来,寒山舵主越看重您,有些人就越不敢在您面前乱你来,毕竟在大家眼中,寒山舵主跟咱们阁里的副阁主一样。他都这么敬重您,别人更是没的说。”

说到最后,小七的话里多出几分抱打不平的味道。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天歌还是知道她指的是谁。

这几日吩咐给黄金去做的事情,黄金都会按照要求去做,事情上挑不出问题,但在态度上,却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觉察到的。

天歌本以为自己不说,这件事便可以暂且掩下,但却没有想到,小七心细如发,也觉察到了黄金对她的莫名敌意。

小七本就是个小炮仗的性子,说话的时候拢不住嘴,骂人的时候也能阴阴阳阳不带脏字。

这些日子在阁里,她没少怼黄金。

如今提起这茬,眼见着便要再开口,天歌怕她继续念叨,连忙从她怀中将酒坛子拎过来,一指桌上刚写好的信:

“呶,将信收好,记得让人顺路给带回去。”

小七依言过去,一瞅见上头的内容,瞬间有些气馁:

“啊,阁主您怎么能这样说!以后寒山舵主要是再不送东西过来怎么办?上次你不还说那炒货味道不错吗?今儿个这酒我感觉味道也会很好的,要是这么直接的拒绝了,咱们以后可就没的解馋了。”

天歌闻言白了小七一眼:“阁里什么东西没有?饿着你还是怎么着了,老是惦念着寒山的吃喝,别哪天被那家伙给骗走了。”

“怎么可能!人家对阁主您可是一心一意的,再者说了,寒山舵主那是有妇之夫,奴家就算是想惦念,也得顾忌着他的夫人不是?可是惦念阁主就不一样了,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最关键的是还没有讲娶妻生子,这样算起来,我的机会……”

“得了得了赶紧打住!”

见小七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天歌再次头皮发麻:

“两坛子酒,那坛你自己留着喝,这坛我先带走了。前头送来的事情我都处理完了,要是还有别的需要我拿主意的,你来徐记百花阁寻我就行。”

见天歌抱着坛子往外走去,小七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泫然欲泣:

“阁主果然是喜欢年轻姑娘,嫌弃小七人老珠黄了。明明每日在阁里都有美人在侧,这些日子却偏生喜欢往百花阁跑,看来小七我果真比不上那江南第一美人儿有魅力……”

拐身下了楼,天歌总算是将小七那造作浮夸的腔调丢在了身后。

尽管如今熟悉之后,明白小七这是故意闹着玩,但有时候猛不丁看到小七这般作态,还是让天歌心里忍不住咯噔。

甩了甩脑袋将方才的嬉闹抛之脑后,天歌踏步往百花阁走去。

眼下已是九月初,闷热的暑气早已消散一空,飒爽的秋风吹来,让人莫名心情舒畅。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说多也多,但仔细计较起来,也没有那么多。

在寒山离开之后不久,蛛网便送来了上都最新的消息。

其一,是大周与大金终于将盟约修订成功,大金使者在三日后返程离开。

其二,周帝在某个晚上夜访罗刹司,亲自审问反贼潘炳涵,二人于密室密谈半个时辰。据说从罗刹司中出来的时候,周帝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隔天便有人在罗刹司的牢狱外放了一把火,但那场火并没有带来实际性的影响,因为司中罗刹发现的早不说,牢狱中的那一晚都被换了关押的地方。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大周和罗刹司而言很重要,但对于眼下临安的一些人来说,却都不如那修订后的盟约内容。

尤其是盟约中那些牵涉到三大脂粉行的事情。

毕竟可以得到皇帝的允许,光明正大的将脂粉卖到大金,打开跟广阔的蓝空,其中的丰厚利益简直难以想象。

虽说官府会从中抽取的税收也不少,但与其中可赚到的利润相比,完全无异于天降馅饼。

因为有了揽金阁负责情报的蛛网在手,所以天歌知道的要比江南众人早很多,朱记和苏记则是在几日后才得到消息。

但不管什么时候知道,听到的内容都足以让朱记和苏记鼓足干劲儿全新全意投入新香的研制中。

甚至连先前三家联香推出科举用的醒神男香的事情也懒得再管,直接丢给徐记去做,等着提供一部分物力,到时候挂个名头。

这样一来徐记真要因此染上什么事,朱记和苏记也不会被太过殃及。

这般相较之下,倒是徐记显得不够积极,在朱苏两家热火朝天的奋战映衬下,好像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

尤其眼下九月份已经过了近一旬,按照往常的时间来看,不说别的,徐记的冬香也该开始造势。

但在各家夫人小姐的关注中,以往总是最招摇的徐记却显得异常沉默和低调。

从八月初至今的一个多月里,除了三家联香之外,徐记竟是再没有别的香脂消息。

“今儿个宋夫人还差人来问冬香的事情,你真的不准备按照往年的时间推香了?”

见天歌进了香室,徐芮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

“用男香来做冬香不好么?”

“虽然我是愿意相信你的,但你得明白,这并不是你我二人让大家陪着玩的时候。尤其是如今盟约的消息传出,就连我爹都有些动摇,昨儿个我回府的时候,他还专程找我问过这件事,再加上二叔在他耳边一直念叨,所以……”

徐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但话语间的意思,天歌已经明白过来了。

徐芮是徐记的大小姐不错,如今百花阁也的确是归她管,但这一切权力都来自她的父亲徐直。

一旦徐直觉察出她们的所为对徐记不利,那么这份权力和任性的资本就会被随时收回。

所以眼下的关键,在于不管外人如何想如何看,至少先让徐直吃一颗定心丸。

惟其如此,才能在旁人的质疑也好,猜忌也罢中,按照原有的计划和步调走下去。

“今日你回府的时候,将这个带回去给爹。”

天歌放下手中的酒坛子,走到多宝阁里侧,在最上面不大起眼的地方拿下一只小盒子。

看着天歌将盒子递过来,徐芮带着几分疑惑:

“这是?”

“年香。”

“年香?”徐芮一愣,打开盒子,“我还没听过。”

天歌失笑出声:“也是香脂罢了,只是我准备等到今年岁末迎新年的时候再让徐记推出的,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当然,待定,还可以再改。”

看着面前熟悉的瓷瓶样式,徐芮停下打开的动作:

“所以你是准备以这年香作为冬香?”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大准确。”

“怎么说?”

“在我的认知中,今年的冬香有且只有一样,那就是明日要推出的男香醍醐。”

说完这句话,觉察出自己好像有些自负,天歌轻咳一声,跟徐芮换个说法解释起来:

“先前宫中斗香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喻佐凭借制香司新研的脂粉,一举赢过金人,为大周长了脸面,更是在上都官家夫人小姐当中卷起一股风潮。如果你是脂粉商,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紧跟风潮和喜好导向,加紧研制同类脂粉,好趁着羹汤还热乎,尽早分上一杯。”

天歌挑挑眉,摊开双手:

“你看,就连不断创新的徐记都忍不住逐风,其他脂粉行自然不能免俗。我现在有准确的消息,朱记和苏记如今的新香也是仿的制香司新香。但是问题在于,仿制的东西,永远都是拾人牙慧。除非真的能超越原品。”

“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的确不难,但那是制香司。”天歌的神色逐渐严肃,“先前卢贵妃派人来与徐记谈合作,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扶持脂粉皇商,然后打压制香司么?可是如今喻佐凭借那一套脂粉逆风翻盘,甚至摆了卢贵妃和朱记一道,你觉得他会任由这个时候有人制出能够超越他的脂粉吗?”

听到这番话,徐芮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先前她一直被朱记和苏记的决定影响,却忘记眼下徐记,或者说任何一家民间脂粉行的对手已经在无意中多了一个。

那就是制香司。

论说起来,正是因为当初决绝合作得罪了卢贵妃,兜兜转转下来,才有了指婚的事情。

但也正是因此,徐记被摆在了明面之上,至少成为一部分人眼中或许可以和制香司一较高下的存在。

“超越了必然得罪制香司,往后指不定步履维艰;超越不了固然安全,可是让徐记沦于平庸,你甘心吗?”

听着天歌抛出的问题,徐芮缓缓摇了摇头:

“不甘心。”

不仅不甘心,甚至还有些膈应。

做不了最好的东西,那不如不做,免得白瞎了精力和银子。

想到这里,徐芮将盒子合上:

“我爹那里,我负责和他说,这香我就先留个悬念,等晚上回去和我爹一道看。你说得对,与其沦为平庸,或是跟风揽祸,不如另辟蹊径做好男香,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天歌闻言一笑:

“记得告诉你爹,这香是一套,这小匣子里的,只是其中一样,而且这套香,要全套搭配才好用。”

“全套搭配?”念完这四个字,徐芮不由讶然,“这……你不准备将这年香放在铺子里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