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文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之后，才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孔上。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睡着了，她的眉心也依旧是皱着的。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猜不透。
只能觉得自己的心，非常疼。
抬起手，想要将她的眉头熨平了。
她脸上的温度很冷。他的手碰到她的脸庞时，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你在害怕吗？"薄唇微启，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芮青青一直睡到了晚上十点钟才醒过来。
她明明已经有了意识，但是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又是自己一个人躺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
"醒了？"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失望，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袁昊文那双深邃如墨，怎么都望不到底的眼睛。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掩饰掉心头的忐忑。
袁昊文从她睡着之后，便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神色，心底蓦然一痛，"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语气已经全然没有了白天时候的凌厉，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芮青青微微的点点头，袁昊文将水杯递到了她的嘴巴，她就着他的手，咬住了吸管，吸了两口之后，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喝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迷茫，呆呆的，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拥入到怀中，好好的安慰一番。
袁昊文知道自己前面的语气的确是不好，"青青，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芮青青眨了一下眼睛，假装不明白，"为什么要道歉？"
袁昊文不知道她的疑问是真的还是故意来刺他的心，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之后，才道："是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是我不对。而且我也不应该为了妮娜的事情训斥你。看在我们刚失去孩子心情都不是很好的份上，原谅我吧？"
芮青青睡了一觉之后，心头的烦躁减少了很多，但是对于袁昊文的忽然讨好，没有任何的表示。
她心里难受。
袁昊文见到芮青青许久都没有应声，有点不确定的想要去抱一抱她。芮青青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
"青青，你不要这样。"
芮青青不想和袁昊文多说什么，都这个时候了，难道她还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袁昊文恩恩爱爱吗？
她做不到！
所以，她岔开了话题，"有没有吃的东西？我饿了。"
"有。"袁昊文刚才让家里的佣人煲了汤送过来，"我喂你。"
芮青青没有拒绝。
面无表情的看着袁昊文将保温盒打开，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碗汤。
他做这种事的情况非常少，所以动作显得有点笨拙，笨拙的讨好芮青青的小心思非常明显。
芮青青心里冷笑一声，早知道这样，为什么刚才在她和妮娜争论的那时候，没有站在她这边？
反而等人走了之后，还要来数落她。
现在这样，是因为愧疚吗？
"有点烫，小心些。"袁昊文将勺子伸到芮青青嘴边。
芮青青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但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她胃里一阵翻滚，面上露出了难受的神情。
袁昊文吓了一跳，连忙将勺子丢开，然后扶住了芮青青的肩膀，"怎么忽然这样了？"
芮青青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袁昊文去拿脸盆。
袁昊文会意，拿了脸盆过来。
芮青青觉得难堪，不想让袁昊文站在这里看着，想要去接过脸盆，对方没有放手的意思。
芮青青本来还想要挣扎一下的，但是实在忍不住了，趴在脸盆上，干呕起来。
但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吃，也就什么都呕不出来。
她孕吐都没有这么难受，现在孩子没有了，反而难受的要去掉半条命似的。
袁昊文递了水杯过去让她漱口。
芮青青漱完口，胃里还是不舒服。
"我找医生来看看。"袁昊文不放心。
芮青青瞪了一眼过去，"不要，不要去。"
她不想让妮娜再见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好，我不找医生过来，你不要激动。"袁昊文看着她眼睛红红的，以为她又要哭了。
芮青青吸了吸鼻子，重新躺了回去。
现在，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望着天花板，神情空洞。
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失去了孩子，又知道自己身染**...
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一寸寸的将她淹没掉！
"青青，明天我让阿姨做一点清淡的粥。"
"嗯。"
芮青青心里很乱，胡乱的应了。
"还在生气吗？"袁昊文问道。
芮青青否认，"没有。"
袁昊文后悔的要死，只要芮青青还能和之前一样，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一定会站在她的身边。
芮青青皱了皱眉头，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妮娜那样吗？"
袁昊文一直非常信任妮娜，闻言，疑惑道："为什么？"
芮青青勾了勾唇角，没有回答，问道："你很相信她，对吗？"
袁昊文沉默了几秒钟，等到他想要说话的时候，芮青青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算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是信任妮娜的，所以在她对待妮娜那副态度的时候，他会呵斥她。
所以，接下来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说了，反正说了对方只会以为自己在诬陷妮娜。
讨不到一点好处。
"我觉得你现在离我很远。"哪怕近在咫尺，袁昊文还是觉得碰触不到她。
"这样啊，我也是这种感觉。"
"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是不是比我重要？"
芮青青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袁昊文，这是两码事。而且孩子是孩子，你是你，两者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袁昊文低声下气了这么长时间，见到芮青青还是软硬不吃，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
"你也觉得我是因为妮娜没有保住这个孩子，所以在怪她吗？"
没有等他回答，芮青青已经说了下面这句话，"不是的。"
"我想知道原因。"袁昊文顿了顿，"不想像一个傻子似的，连自己的妻子因为和我吵架，不想要肚子的孩子都被蒙在了鼓里。"
芮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袁昊文重复了一遍。
芮青青怔楞了好一会儿，他是在同她开玩笑吗？
反应过来之后，她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袁昊文被她眼中的失望刺的心惊，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是，刚才那个问题橡根鱼刺似的，一直梗在他的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要是不问出口，估计他晚上就不用睡了。
"你今天晚上还睡在这里吗？"芮青青非常生硬的岔开话题。
她不想去回忆袁昊文的话，每回忆一次，心里就像是被人用鞭子鞭打过一次。
痛彻心扉！
袁昊文见她这般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指了指沙发，"我还是睡那里。"
两个人之间的这些事，也只能等到芮青青心情稍微好一点之后再谈了。
芮青青躺下了，忽然问道："可以将灯关了吗？"
她有一个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开着一盏床头灯。刚来的时候发现医院里没有，袁昊文为了照顾她的习惯，特意去买了一盏，平时晚上一直是开着的。
袁昊文愣了一下，"好。"
今天天气不好，月亮都没有出来，灯一关，整个房间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屋里又特别的安静。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昊文低声叫了一声，"青青，你睡了吗？"
芮青青没有睡着，但是不想说话，所以并没有应声。
黑暗中，听觉特别的灵敏。
她听到袁昊文的叹气声音，还有翻身的声音，即便他那么的小心翼翼。
只不过，两个人很难再回到从前了，毕竟中间隔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忽然，她身体抽痛了一下。
而后，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一样，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她知道是自己的毒瘾犯了。
但是，她不想再去吃那种恶心的东西了，只能硬生生的忍耐着。
她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但是身上难受成这副样子，饶是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没有办法安然入睡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脑袋，然后撩起自己的病号服，团成一团，放在嘴里咬着。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好了，但是依旧没有什么用处。她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生怕被袁昊文看到自己这般狼狈又无措的样子。
绝望之际，她松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一股血腥气，瞬间弥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