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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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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除夕夜, 傅瑶与庆生聊了许久,听他讲了许多谢迟这些年来的事迹。

谢迟这个人要强得很,生平最厌恶自己软弱无能, 更不愿将这一面示人。再加上也怕傅瑶会担忧后怕, 就算是很偶尔提起, 也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庆生就不一样了。

他会提起谢迟孤身一人时的孤寂, 被傅瑶问起的时候,也会如实提起谢迟这些年来受过的伤。

哪怕再怎么厉害, 谢迟也不是刀枪不入,这些年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傅瑶捧着盏热茶,凝神听着,她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不免揪心。

“我跟在将军身边这些年, 从未见过他对哪个人像对您一样上心。”庆生又忍不住感慨了句,挠了挠头。他从前只觉着, 自家将军是那种不近女色的人,不会为儿女情长费心,还曾因着这个缘故打赌输给了万磊他们。

当初打赌之时,众人都还不知道傅瑶的身份,只当她是谢将军的红颜知己。等到得知这就是傅瑶, 是将军在京中的那位和离过的夫人后, 皆是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但谢迟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性情, 最多也就是心情好时同他们开个玩笑, 绝不会提起自己的旧事。所以直到如今,庆生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是一心盼着自家将军能好的,知道将军真心喜欢傅瑶, 所以便忍不住想要帮着说几句。

小将士的心思一目了然,傅瑶无声地笑了:“我知道的。”

再回到里间时,几人倒是还在打叶子牌,但银翘与虞寄柳已经流露出困意来,兴宁看起来与平素没什么两样,倒是雁鸣,小小年纪竟然还能撑下来。

及至子时,街上传来更声,傅瑶暗自在心中许了个愿,祈求谢迟能平平安安的,而后便打发众人各自安置去了。

虞寄柳懒得再顶着凉气回自家去,索性就在傅瑶这里歇下。

辞旧迎新,又是一年。

北狄汗王去世,北境大捷,消息传回京城,朝堂上下皆是一片喜气,萧铎更是大喜过望,回到后宫去看小皇子时,又忍不住同朝云称赞起来。

“太傅可真是厉害,不过几年的功夫,就将北境收拾得服服帖帖。”萧铎算是谢迟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对他的本事自是十分了解,也很是敬佩。

虽说这些年来外人一直有颇多揣测,但有谢朝云这层关系在,师徒两人之间却并未生出过嫌隙。

“都是早些年命悬一线,九死一生历练出来的罢了。”谢朝云翻看着北境送来的折子,轻笑了声,毫不避讳道,“当年先帝昏聩,致使内忧外患,谁能想到不过十余年,竟然轮到了北狄呢?可见风水轮流转是有点道理的……兄长在北境耗了那么久,可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等到事了之后,就能回京来了。”

先帝与萧铎虽是父子,可就当年行径,实在没什么父子情谊。

萧铎本就厌恶先帝,听谢朝云这样“不敬”也毫不介意,只笑道:“也是。此战后北狄元气大伤,只怕十年之内也未必有再战之力,北境大可以交给旁人慢慢打理,太傅与傅瑶早些回京来,也算是能解了你的心病。”

谢迟与傅瑶当年是阴差阳错,被谢朝云强行凑到一起的。她与谢迟兄妹两人的毛病大同小异,有些自负,总觉着自己无所不能,所做的必然是对的。

可最后惨淡收场,这事也就成了她的心病。

当年谢迟北上傅瑶南下,远隔千里,就连谢朝云都觉着两人此生怕是再没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聚到了一起。

先前知道傅瑶打算长留北境时,谢朝云就隐约猜到,及至看了兄长随折子寄回的家书后,可谓是喜出望外,又唏嘘不已。

谢迟在家书上同她讲了自己的打算。

他说自己这些年已经烦了,等到彻底解决了北境的事情之后,就不当什么将军,也不当什么太傅了。他想要回京城,三书六礼正经办一场亲事,迎娶傅瑶为妻,而后就陪着她南下。

远离风口浪尖,隐姓埋名,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权势地位是多少人求不得的,谢迟却早就已经厌烦。

这些于他而言并不是享受,而更像是束缚的枷锁,他终于完成了当年对裴老将军的承诺,再也不想多管了。

身为帝王,萧铎并不大想就这么失去国之栋梁,可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谢迟,更何况谢朝云对此乐见其成,所以只能松口应下。

好在风雨飘摇之际已经度过,北境事了,谢迟也的确可以功成身退。

“是啊,解了我的心病……”谢朝云逗弄着怀中的小皇子,忽而想起旧事来,有些好笑道,“当年我还曾同瑶瑶开玩笑,说要替他们带孩子,没想到一转眼我的孩子都会说会走了,他们的还不见踪影呢。”

“不过能在一起就是好的。人生际遇真是奇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谢朝云感慨道。

萧铎拉着小皇子的手慢慢地晃着,抬眼看向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行军打仗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谢迟这次打得格外凶些,傅瑶隔三差五地到茶楼去时,都能听到旁人议论他又攻下了何处,又如何大败北狄。

北境百姓都深深地记得当年兵祸被夺十六州的耻辱,此番算是酣畅淋漓地出了口恶气。茶楼中的说书先生讲得心潮澎湃,众人听得入神,提起谢将军之时格外敬仰。

虞寄柳心血来潮地同傅瑶一道来听了次,瞥见她的神情之后“啧”了声,打趣道:“你这笑得啊……不过我听着,这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口吻,怎么这么熟悉呢?”

虞寄柳看过傅瑶所有的话本,也曾一道商量着改过戏本,所以对她的行文风格再熟悉不过。

傅瑶被她戳穿后也没隐瞒,语气中带了些小得意:“我写的。”

“噗……”虞寄柳强忍着笑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平时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会自夸啊。”

“怎么就自夸了?”傅瑶挑了挑眉。

“夸自己的夫君,差不多也算是自夸了吧?”虞寄柳轻轻地撞了下她的小臂,好奇道,“你怎么想的?”

傅瑶从前也就是隐晦地写写话本戏本,给谢迟鸣不平,虞寄柳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信口胡诌起来。

“就算我不写,说书先生自己也会胡编,而且编得还没我的好呢。”傅瑶看过谢迟的手稿,乍一听编得花里胡哨,大体上也是差不离的,“更何况我想着,他这些年受了那么些过分的诋毁,如今就算是过誉些,也没什么吧?就当是扯平了。”

谢迟自己是不在意,可傅瑶却始终放不下这件事。

他说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也不在乎百年之后史书之上如何评判,是忠是奸都无妨。

可傅瑶却还是想要还他一个公正的评价。无论是先前抱不平的戏本,还是正经整理好的兵书策论,又或是戏谑夸张的说书,都算是她的微薄之力。

虞寄柳盯着她看了会儿,轻声笑道:“你们快些再成亲吧。”

没多久,到了上元节。

这是傅瑶的生辰,她从小总是会大张旗鼓地过,可后来便淡了,也就是吃碗长寿面。银翘知道她的习惯,也知道这习惯的来由,所以是半句都不敢多提的。

虞寄柳是压根不知道她的生辰,也就没什么准备,只邀她晚间一道出门逛灯会去。

傅瑶换好了衣裳,觑着天色渐晚,准备出门到酒肆去寻虞寄柳的时候,却见着银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疑惑道:“怎么了?出……”

“谢将军回来了!”银翘又惊又喜。

傅瑶怔了下,及至回过神后立时往外走,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谢迟,被他给抱了个满怀。

尚未抬头,她便听见谢迟倒抽了口冷气,两人离得极近,所以立时也就嗅到了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傅瑶攥着他的衣袖,后退半步,仰头打量着谢迟。

他看起来比上次分别时消瘦了些,虽仍旧带着轻松的笑意,可却掩饰不了那苍白的脸色。

“已经好了,”谢迟顿了顿,又改口道,“兴许是伤口又裂开些吧,不妨事,上个药就好了。”

傅瑶压根没什么逛灯会的心思,让兴宁去给寄柳递话,自己扶着谢迟进了房中,准备给他上药。

“走路还是没妨碍的,不必如此。”谢迟无奈笑道。

他自己也怕伤口会裂开,所以随身带了伤药,傅瑶一见他拿出那药瓶,眼皮便不由得跳了下,又是难受又是气道:“何必非要如此?难道晚个十天半月,我就不等你了?”

她难得生气,谢迟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不想错过。”

傅瑶解他衣带的手颤了下,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垂下眼睫,继续解他的衣衫。

伤口是在肩上,解开缠布之后是箭伤,看起来是原本已经愈合,只是因着一路奔波所以裂开来。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傅瑶将他带来的药敷上,重新系好,收拾妥当。

傅瑶沉默不语,最后还是谢迟开了口。

他握住了傅瑶抽离的指尖,抬眼道:“其实是我想了许久,都没寻着合心意的生辰礼,也怕你不喜欢……思来想去,只好将自己当礼,大老远地送来,不知道能不能博你一笑?”

傅瑶原本还在生闷气,愣了下,竟真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胡诌给逗笑了。

他带着伤一路奔波,赶来给她过生辰,就算是因着心疼而气,也没有本末倒置的道理,便顺势就此揭过去了。

“让我好好看看,”傅瑶凑近了些,细细地打量着,开玩笑道,“这生辰礼不错,我的确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