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后背僵直地坐在之后，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喉咙上下窜动，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眉角挑动。
“父皇。”
上官昉说完所有的话，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凝视着皇上，“儿臣……儿臣奏请父皇，看在陆芸汐对待天下子民的一片仁爱之心上，放她一条活路吧。”
皇上闻言，双眸骤然冰冷。
他右边的唇角向上勾动两下，那抹冷笑看得上官昉更是慌乱不已。
“你身为朕的儿子，这天下未来的主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官昉没有答话。
“这些人妄图颠覆朕的天下，难道朕还要对她们存什么仁义之心吗？你也听到了，她所谓的那个什么系统，派出了鲛人。如今，鲛人正在胡杨滩大肆杀戮百姓，这个时候，你却要朕放过陆芸汐？”
“可是，那是鲛人所为，并不是陆芸汐所为啊。”
“都一样！”
皇上立即高声喊道。
上官昉从未见到皇上如此样子，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皇上。
却见皇上双眼通红，鼻尖还在不住地左右翕动，眼底满是恼怒和焦躁之色。
“他们想要颠覆朕的天下，朕的朝纲，好啊，朕就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说完，皇上便厉声将大监唤了进来。
大监不知所措，跪在皇上面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官昉，只以为是皇上要惩戒上官昉。
“传令下去，立即将陆芸汐还有她的孩子抓入死牢，择日绞杀！”
皇上此话才玩，上官昉重重叩首，高声喊道，“父皇，请千万不要啊。”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盯着皇上的双眼，“陆芸汐也是被利用，身不由己。她为了能够保全天下子民，不惜牺牲自己。如今，她已经是内脏衰竭，命不久矣。求父皇放她一命吧。”
上官昉求的哀切，即便是立在一边的大监闻言，也是一脸为难之色地抬起头，凝视着皇上。
皇上却只是冷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尖，哼了两声，道，“朕每日每夜都在这案头埋头苦坐，为的便是能够早日铲除鲛人。难道，朕就没有牺牲自己吗？”
说完，皇上不悦地瞥了一眼大监，立即冷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大监不敢再犹豫，答应一声，迅速离开。
上官昉眼看皇上心意已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地面。
方才，他离开太后宫中之时，陆芸汐强撑着身子，将他送到了宫门之外。
她望着上官昉，那双眼中没有些许畏惧之色，只是微笑着，对上官昉道，“五皇子，你是个好人。希望日后，你能得一个真心人陪伴左右。”
想到她那副坦然赴死的样子，上官昉几乎奔溃。
大监出了上书房，一路快步往太后宫中而去，却在御花园遇到了陆彩梦。
今日，年雨凝进宫与陆彩梦小聚，此刻两人正在千里池边喂鱼。
瞧着大监匆匆忙忙，陆彩梦拦住大监，瞧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哎呦一声，“大监这是要忙着去哪里啊？”
大监心中皆是方才皇上那恼怒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理智，竟然将方才皇上的话和盘托出。
年雨凝和陆彩梦听完，对视一眼，两人也是一愣。
大监见状，即可行礼，“陆官娘，老奴还有要事在身上，不叨扰官娘了。”
说完，大监便引着一众小太监快步而去。
年雨凝这才反应过来些许，诧异地望着陆彩梦，低声道，“你方才挺清楚了吗？大监是说他要去捉陆芸汐吗？”
陆彩梦也是如梦初醒地点点头，抿着下唇，“没错啊。”
“为什么会是陆芸汐呢？”
年雨凝不解。
陆彩梦也缓缓地摇摇头。
大监一路进了太后宫中，这陆芸汐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怀中抱着孩子，望着大监，苍白的面色之上没有些许血色。
陆芸汐对大监款款行礼，“见过大监。”
大监见状，也懂了什么。
“陆小姐，请吧。”
陆芸汐将孩子往自己的怀中又抱紧了几分，便要随着大监离开。
红绫突然从后院冲了出来，跪在陆芸汐膝下，仰着头，一双眼睛握着陆芸汐的裤脚，高声喊道，“小姐……小姐您为什么啊？您明明不必如此的……小姐……”
红绫哭得哀切，倒是让陆芸汐的心中也升起一股不舍之情。
她终究是难以放下眼前的一切。
陆芸汐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躬下身子，一只手握住红绫的肩膀，将她缓缓地搀扶起来。
她凝视着红绫，微微笑了笑，轻声道，“红绫，我已经请过太后的懿旨，日后，太后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的。”
红绫悲痛不已，依旧摇着头，痛哭流涕，高声喊道，“小姐，红绫哪里都不去。红绫就在这里守着小姐。红绫等着您。若是陛下真的要杀了小姐，红绫随着小姐和小少爷一道去了便是。”
“红绫……”
大监见主仆二人难舍难分，面露为难之色。
最终，他还是走上前，“郡主，还是走吧。陛下还在上书房等着你呢。”
陆芸汐这才答应一声，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随着大监离开了。
太后宫中依旧是红绫嘹亮的哭声，那哭声盘桓在半空之中，让坐在屋中的太后也是全身打着颤抖，眼中泪花转动。
吕嬷嬷见状，轻轻摩挲了两下太后的后背，“太后……”
“这孩子当真是傻啊。”
太后侧过头，凝视着吕嬷嬷，眼底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即便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该为了孩子考虑。这……”
太后说到一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们一个个为什么都是如此？
当年，齐妃产子是如此，留下太后独身一人在后宫之中熬了这么多年。
如今，陆芸汐也是如此，又要将太后独自一人留在宫中。
太后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陆芸汐如此喜欢。
因为，她就是齐妃啊。
就是那个心心念念护着旁人，却舍弃了自己的齐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