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说得自是齐北候府的夫人。
宋清欢正翘着腿搂着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顿时吓得一哆嗦，立时站起身来，一把将手里的银票塞给踏雪："母亲怎的忽然来了，也不提前着人来传个话。"
说着整了整衣衫，便往外走去边道："请母亲进来了吗？快吩咐丫鬟准备茶水点心，再办桌宴席。"
踏雪将一打银票先塞进袖兜里，拉着宋清欢急急道："姑娘别急，夫人在待客的花厅，说是来探望王爷的，姑娘等等再去。"
宋清欢脚步一顿，眉宇间便染了不虞之色。
小云氏来探望萧蔚是假，还刺探他态度却是真的。
昨儿邑王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齐北候府到得傍晚也听得消息，若非有若顾忌，昨夜就该跑一趟王府的。
宋文德同小云氏两个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一大早的宋文德便催着小云氏套车来王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云氏进门来还是端着笑的，各方礼数也周全得很，叫钟怀引着在花厅坐下喝茶，又赶紧着人往浅云居跟引嫣阁都送了消息过去。
宋清欢听了踏雪的话，只当萧蔚看在云家的面上也会出来见一见小云氏的，等了小半刻才打算出门往花厅去。
可她还未踏出浅云居大门，小云氏便已经愤愤而来。
宋清欢一瞧她这脸色，便觉出不对来，忙给寻梅递了个脸色，上前几步挽了小云氏的手臂即便笑："娘今儿怎的得空来王府了，二妹妹没跟上来吗？"
小云氏是庶女出身，平日里最是小心谨慎，处处礼数周到。
宋清欢自入王府不足十日，便生了这许多风波来，她一直忍着没来，便是怕叫别个说侯府不懂规矩，可这一遭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见宋清欢面上无凄苦之色，小云氏铁青的脸色这才有些许缓和："你二妹妹本是想来的，可今日功课繁忙，我便让她在家里了。"
又拉着宋清欢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事儿我同你爹都晓得了，你没事吧？可有吃苦头？柴房素来阴寒湿冷，可有无冻着？"
眸中的泪意也没忍住，小云氏捏着帕拭泪："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吃了委屈怎的不晓得同家里说一声，家里..."
说到后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睡柴房对于原来颠沛流离的生活，简直好太多了，宋清欢原来不止睡过柴房，还睡过破庙，道观，死过人，闹过鬼，四处漏风的破屋子。
比这难过的日子多了去了，可有人关心却又不一样，宋清欢心里暖暖的，拉着小云氏的手进了屋，笑道："没事，没事，不过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娘不必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
母女二人进了正屋，小丫鬟手脚利落的上了茶水点心，小云氏的眼泪又哗啦啦的流："还芝麻绿豆的事儿，你自小金娇玉贵的，何时受过这等苦楚。"
真要说起来，宋家虽没落，可宋清欢自小到大还真没吃过甚个苦头，家里吃的，用的都紧着最好的给她同宋有渝，便是宋清颜那儿才差了些许。
宋清欢不晓得如何接这样的话，在她看来睡一晚柴房，换得一副好心情，还赚得千来两银子，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事儿了，哪里就是苦楚了。
小云氏忍不住眼泪，宋清欢便静静坐在一边拉着她的手不出声，直到小云氏收了泪，宋清欢这才亲自搅了热帕子给她拭面，又拉着小云氏进了内室补一回妆。
小云氏好不容易收了泪，可一进内室，瞧见屋里头的摆设，又忍不住一阵阵的心寒，私下便问孙嬷嬷："邑王自打新婚可有在姑娘这院里歇过？"
孙嬷嬷脸色难看："没有。"
又压低声音："回门那日夜里，王爷还到姑娘院里来搜人，说是进了贼人，自那日起，姑娘同王爷便三天两头的闹，别说歇姑娘这院子了，连进都不进。"
"什么？"小云氏气得发抖："跑到姑娘这院子里来搜贼人。"
不管有没在这院子里头搜到贼人，这事儿一传出去，宋清欢这一生便都毁了。
小云氏只觉胸口发闷，双眼发黑，狠狠抓着孙嬷嬷的手，怒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的也不同我说一声。"
"姑娘不让说。"
...
小云氏同孙嬷嬷在内室叙话，寻梅也将打听来的事儿同宋清欢说得一回。
主仆二人就站在院中，四下里视野清晰，倒也不怕有人偷听。
寻梅道："钟怀那儿派了人往引嫣阁那头去，说是齐北候夫人来了，哪晓得传话的小厮还没见着王爷，就叫那位主的丫鬟给挡了，说是王爷正在歇息，不便见客，让夫人直接来咱们院子便是了。"
"后头我着人往引嫣阁打听一回，说是这事儿那位主儿压根就没同王爷说。"
"夫人听说王爷避而不见，当下便气得不轻，甩了袖子一语不发就往咱们这儿来，小丫鬟还说，钟管家等人一走，气得直跳脚，狠骂了几声'蠢货';。"
说道这儿，寻梅抿唇直笑，这"蠢货"自然说得是引嫣阁那位。
小云氏不管是以岳母的身份，还是以侯夫人的身份来探病都好，那都不该避而不见，更别说萧蔚如今还处于风口浪尖，这么一避便不是更加告诉别个，邑王萧蔚是个宠妾灭妻的主。
小云氏自当是萧蔚的意思，自是气的不轻的，若说萧蔚出来见了，态度还算恭谨的话，那外头的传言只怕半真半假，可不见的话...
宋清欢闻言扯了扯嘴皮子一笑："别个说她是'蠢货';指不定她还觉得自个极聪明呢，王爷不见我娘家人，可不是给宋家没脸。"
说得这一句，听见屋内有动静，便示意寻梅一眼，转身又回了屋。
小云氏已经补了妆，可一双眸子却还通红的，正襟危坐的很又世家夫人的风范。
宋清欢笑嘻嘻的上前，打量小云氏一番，笑道："我瞧这妆还挺好看得，回头给娘包两盒粉回去，还有胭脂。"
小云氏看着宋清欢面上的笑意，便觉得是强装的，也不提胭脂花粉的，只叹得口气，眼神坚定道："清欢，你要记得，咱们家不是那等卖女求荣的人家，王府门槛高是高了，可你外祖家的军功换这一桩婚事一点都不高攀。"
"咱们家如今是没落了，可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家姑娘被欺负而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