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德心情不大好，说的这一句，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又作罢了，挥挥手便道："去吧。"
宋有渝年纪小，还有着满腔的热血，倒也没得离别的伤感。
见宋文德头也不回的走了，虽觉得他瞧着老了，可也没太大的感触，唤得一声："爹。"
双手一拱，便道："保重。"
小云氏立时便又红了眼，捏着帕子抹了把泪。
时辰不早了，宋有渝往宋老太太那去请辞，小云氏便带着两个女儿一道去了。
宋老太太脸面都没露一下，隔着道帘子，宋有渝双膝下跪，磕得三个响头，便道："孙儿一会就往辽东去了，再见不知是何时，往祖母保重身体，福寿双全。"
宋老太太坐在帘子内，抬了抬手，声音便有些咽哽起来："好孩子。"
又道："咱们宋家只得你这一根独苗了，此去辽东可万分要小心，不管碰到什么事儿，都要紧着自个再说。"
宋有渝乖巧应下："祖母放心，孙儿虽远在他乡，却时刻记挂着家中亲眷，万不敢叫自己有个闪失。"
"好好好..."宋老太太连道三个好，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又抬抬手，孔嬷嬷便撩了帘子出来，双手奉上一物，面上露出几分伤神之色。
"哥儿，这是老太太常年累月供奉在佛前的平安符，你带着防身，也老太太心里安心。"
那是一个叠成三角状的平安符，瞧着好些时候了，画符用的红纸都已经泛着些许白色了。
宋清欢伸长脖子看得一回，当真是个老物件了。
宋有渝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到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道一句："祖母放心，孙儿定当不离身半步。"
说着便又朝帘子里的宋老太太连磕三个响头。
宋老太太挥挥走，再不说半句。
孔嬷嬷将宋有渝扶起，又将一行人送出院子，这才返回。
小云氏这一早上的，眼泪就没止住，她本欲把宋有渝送到城门外的，可叫他拒了，便只得在宋家大门外止步。
宋有渝临上马前，心头这才泛出几分不舍之意来，喊得一声："母亲，姐姐，妹妹..."
一声"保重"却卡在喉咙里半天都出不来。
鼻头发酸，竟是也生了几分泪意。
小云氏再没忍住，呜呜哭出声来，拉着他的手强忍着道："此去辽东路途遥远，母亲还有你一双姐妹都备了干粮药物，这一路上也务必要小心。"
又道："到了辽东，记得写信回来，家里人都记挂着，便是寥寥几个字报个平安，也是好的。"
"祖母给你平安符，可记得时时带在身上，你祖母信奉佛主多年，这平安符是老物件，定然会保佑你的。"
宋有渝皆一一点头应下，委实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翻身上马。
深叹一口气，一拉缰绳便策马离去。
离开还不足百米，小云氏再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她是真心把宋清欢跟宋有渝当作自个亲生孩子一样看待的。
去岁宋有渝离京是悄悄的，担忧跟恼怒多过不舍，如今亲眼送他离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万般不舍。
小云氏哭得厉害，宋清颜跟宋清欢便把她扶进去，本是要去当差的宋文德，这才从巷口外现出身来，他是个***，没有哭，可那样子也同要哭差不多了。
宋清欢眼眸一瞥就瞧见他这便宜老爹的不舍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见宋清颜把小云氏扶着回后院了，这才几步行到宋文德跟前。
"爹，你不是当差去了吗？"
宋文德扁着嘴巴，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气哼哼道："没心情。"
他虽是个草包，没什么建树之心，也没什么远大的报复，可到底是为人父亲的。
自个膝下就这么几个孩子，宋有渝还是宋家唯一的独苗，哪里就当真舍得的。
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这才躲在一旁看他离去。
宋清欢原本也还跟着难过的，可瞧着宋文德这副小老儿的模样，又觉得好笑，让踏雪去把马车套出来，跟着又道："我是舍不得景瑜的，此番想追去城外送一送他，爹，你去不去？"
宋文德倔道："不去，不就是离个家，有什么好送的。"
话虽这么说，可真等马车套了过来，眼见宋清欢上了车，这眼神便又开始飘忽不定起来了。
心头还指望着宋清欢能再劝他一回，好给个台阶下一下，哪知，她上了车便道："走吧，晚了赶不上了。"
刘平手上的马鞭一扬，宋文德这才忽然慌了起来，立时道："等等..."
宋清欢就晓得他是想去了，闻言撩了车帘，探出个脑袋来，笑嘻嘻的道："爹，你还有事？"
宋文德不甚自在，轻咳一声，应道："反正我今儿不当差，跟你出去走走。"
宋清欢也不揭穿来，道："快上车吧，我还要去追景瑜呢。"
宋文德也不耽搁，连忙上了马车。
刘平马鞭一扬，便驾马挑偏僻无人的小路抄去东城门。
他跟着宋清欢很有些时候了，对京都的路都熟悉，赶的马车也稳当。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打宋有渝的头先到的东城门。
几月的天时，还不算冷，马车在城外五里亭停住，宋清欢一掀车帘，就见陈二手里执扇，有些烦躁的蹲在路边。
一匹棕色的马就在不远处，勾着头吃草。
宋文德也是认得陈二的，方才还怕没追上宋有渝，这会子见着陈二，便晓得宋有渝定然还没出城。
心里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没下车，只在车上坐着。
宋清欢也不勉强他，兀自叫踏雪扶着跳下马车。
一下车便唤道："陈二..."
她也算老早就识得陈二了，可一直不晓得他本名叫什么，始终是唤陈二。
陈二也习惯了，一抬头见是宋清欢，面上顿时就是一喜："宋姐姐..."
话音一顿，复又憨笑一声，连忙改口："睿王妃。"
宋清欢轻笑一声，往他身边站了，便问："你在这干嘛？"
陈二道："这不，景瑜要回辽东了嘛，我在这等他。"
宋清欢见他那马背上驼了不少东西，倒不太像是送行的，眼珠子一转，便道："他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