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羽好像在认认真真的思考郁司城说的话，好半天，大概是有所妥协，说了句："好啊，我可以信你一次，但是如果你背地里有另外一手准备来阴我，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郁司城没搭腔。
挂了电话，派去巴黎那边的人自然不会全都撤回来，因为沈方羽的话不一定可信。
郁司城只是让南望和越灿先回来了，留了几个人。
沈方羽说她在澳洲，郁司城是信的，因为她能去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澳洲，最有可能的就是锦城或者莞城。
可是后两个地方只要她入境，他的人找起来实在太简单。
所以他信。
中午的时候，郁司城出门，专程去了一趟监押郁南川的地方。
"他怎么样？"
"每天都挺好的。"那人只能这么回答。
因为这就是事实，郁南川从关进来的那天开始，真的就跟过来度假一样，根本不着急自己出不出的去，或者会不会受到什么刑罚，也不怕人拷问，总之悠然自得，该吃吃，该喝喝。
对此，郁司城并不惊讶，他活到这个年纪，所想要的人生意义，就仅仅是给九泉之下的父母证明他能行，他干了那么多事，现在自然觉得圆满了。
就是所谓的死而无憾了！
郁司城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不惊讶，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郁司城在椅子上坐下，隔着一张很宽的桌子看着对面的人，"你知道沈方羽跑了，是么？"
郁南川扯着嘴巴一笑，"她跑不跑，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嗯，郁司城也觉得，他不爱沈方羽，估计也不恨，所以跟她没关系，那他喜欢谁？
想了想，郁司城定定的看着他，"沈方羽会带着郁堇川同归于尽，也可能对竹烟下手，这些你都不关心？"
一个是他的亲儿子，一个是他难得喜欢的女人。
郁南川沉默的看过来，好一会儿，才回答；"你觉得应该有关系么？"
然后朝桌边凑过来，笑得又肮脏又邪恶，"治沈方羽的办法，我多的是，但我也得有好处啊！"
"比如，你让竹烟进来陪我一晚，怎么样？"
郁司城听到这里，脸色已经不自觉的阴沉，但一言不发。
郁南川笑了，"女人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可是说实话，郁南川也没有那种对女人心动的感觉，唯一一个，就是竹烟了。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长那么大都不被人关注，只有她，才第一次见面就那么体贴、那么温柔。
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依旧让他有一种世界对他尚有一丝怜悯和关照的感觉。
郁司城抿着薄唇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你还想活着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郁南川微微眯起眼，"你都能给？"
他没说话。
郁南川靠了回去，依旧盯着对面一脸深沉的男人，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生无可恋，唯一的，也就一个女人。如果你可以答应我日后绝不追究，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沈方羽弄回来，孩子也就不会出事了，怎么样？"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出去之后，竹烟会很麻烦。
郁司城是不可能答应的。
"舍不得啊？"郁南川看出了他的想法，呵呵的笑了，"你跟死去的老头一样，没出息！"
说到这里，郁南川好像想起来，"对了，你知道老头子当年为什么会忽然摔一大跤，甚至要殷平用命去填么？"
郁南川笑得很是令人不舒服，声音压低，但是依旧听得清清楚楚的道："因为他身为一级领导层，竟然一杯酒下肚就毁了人家小姑娘，你说可不可笑！"
郁司城脸色又阴了一些，冷眼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儿演戏。
"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足够让他解甲归田不止，所有名望归零，甚至成了过街老鼠！殷平可真是够兄弟！"
不知想到了什么，郁南川坏坏的笑起来，看了郁司城，"哦，我想想，那女孩子，该不会最后被殷平收留，甚至娶妻了吧？那岂不是竹烟是那个女人意外怀孕生的？这可是有意思了！"
郁司城眉头越来越紧。
并不是听什么信什么，只是觉得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有一种窒息感。
因为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他妹妹！
郁南川斜着眼看着对面人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是信了几分，所以越发开怀的笑了，这种捉弄人的感觉真是舒服！
很少人知道殷平的妻子很漂亮，但是年纪轻轻就死了。
所以郁南川顺口就很好编，"不是年纪轻轻病死了，生完孩子就自杀了！你要不要回去查查她身世？"
郁司城终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想耽误我时间，让沈方羽躲得严实点儿？你的手段未免太拙劣。"
郁南川依旧笑着，"那你可以忽略我今天说的一切。"
他今天过来，原本的确是想看看郁南川到底还有什么所求，这能成为他的利用点。
可惜，这么看起来，除了竹烟，他没什么念想。
而唯独这个念想，是郁司城不可能满足他的唯一一个，所以这一趟，郁司城只当是白来了。
走的时候，他只留下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虑他的身份。"
...
竹烟照常在做她的工作否则每天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既然郁司城告诉她插手反而坏事，她就只能安静的等着消息。
虽然这样工作起来比较煎熬，但也没到最糟糕的状态。
下了班从经纪公司出来，安轲儿已经被约走了，她只能一个人回家。
但是刚出公司，抬头就看到了郁司城的车停在不远处。男人靠在车子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正好与她视线相接。
隔得太远，看不清郁司城的表情，应该是朝她弯了一下嘴角。
有点疲态。
竹烟拎着包走过去，"有消息了？"
郁司城摇头，"只是正好路过，来看看你，或者顺便一起吃个饭？"
她听着这个话，莫名的觉得这人今天有那么点陌生。
也可能是以前他对她太霸道，太不见外，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安静，这么客气的缘故，她竟然不习惯了。
也点了点头，"好啊。"
郁司城开着车往餐厅走，她并不关心去哪个餐厅，只是安静的坐着后座，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景。
关于沈方羽和殷玥，她也忍着不问。
一直到两个人坐在餐桌边，开始用餐，中间一度过于安静，她喝水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也是安安静静的郁司城。
就那么不巧，他抬头看过来。
竹烟不得不开口打破寂静，"你今天，是太累了吗？"
状态不太对。
男人抬眸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笑了笑，"感觉。"
郁司城才说："去见过郁南川。"
哦。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个自己的兄长，也是杀害父亲的人，是当做亲人还是朋友，他应该很煎熬。
可郁司城说："他的结果，我不会再去干涉，他们怎么判都行，你会不会觉得我过于无情？"
这个问题，竹烟觉得，她还是不好回答，只能摇头，"不知道。"
男人笑了，"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
竹烟这才微微蹙眉，"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好像很认真，不依不饶的盯着她。
她抿着唇，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觉得他今天挺敏感的，而且莫名其妙就来找她吃饭了，还这么客客气气、心平气和。
幸好，郁司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目光依旧定在她脸上。
好半天，看得她都不自在，才终于听他问了一句："当初生殷玥...辛苦么？"
竹烟握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
生孩子的痛，真不是语言能描述的何况，她当时的兴许很糟糕，多少有些影响。
所以她低头喝水，没说话。
郁司城依旧盯着她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疼，"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
竹烟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看他，"我以为你不会想知道，你也不喜欢小孩，何况你不喜欢我，更不会喜欢我的小孩..."
"你问过我了？"她的这些定论都让郁司城不赞同。
他看着她，一句一句的问回来："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还是我说过不喜欢你的小孩？嗯？"
语调不疾不徐的，听不出来情绪，只有眉头轻轻蹙着。
竹烟看了他，"你没说过么？你不喜欢小孩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难道没告诉过你，我们的孩子不一样？"
他记得他说过的。
竹烟吸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挺添堵的，又没什么意思，所以不打算跟他争了。
郁司城今天确实是客气，一点也没有以前的霸道。
看她这会儿皱着眉不想说了，他果然就转开了话题。
又问："殷玥看起来长得很可爱，是不是也很聪明？从小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么？各方面都正常？"
竹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然后才带了些不服的道："玥玥当然聪明可爱！她比郁堇川一点也不差好不好？现在已经会说好多话了，才一岁多，走路也很好，爱看书爱听音乐，哪里不好了？"
看她一提到女儿就急了，郁司城反而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嘴角，她护犊子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看得出来，女儿很讨人喜欢！
反正没见她这么护他的时候。别说，真叫人有那么点嫉妒！
竹烟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嗔了一眼，懒得搭理了！
他倒是依旧笑着，问："她会喜欢多一个爸爸么？"
...什么叫多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忽然问这么多关于殷玥的问题，竹烟忽然幻想着，等玥玥回来，他们一家团圆，应该也会很幸福？
忽然就有些憧憬了。
竹烟终于抿了抿唇，道："其实她认识你。"
"嗯？"郁司城眉头微挑，感觉一双眼睛都亮了一点。
她笑了笑，"我爸手机里有你照片，她见过。"
"喜欢么？"郁司城问。
她白了一眼，"她才多大点，能知道什么是喜欢才怪。"
"总有表现的。"他紧追不舍，"比如多看两次，或者问问这是谁？"
其实，郁司城是想，如果跟郁南川说的一样，她和他有血缘关系，那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有问题的。
但是这么听来，殷玥外貌长得很好，心智也很正常，没什么毛病。
而竹烟定定的看着他，感觉他也是期待玥玥回来叫他一声爸爸的。
忽然变得这么和谐，她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但前提，是玥玥要从沈方羽那儿接回来，所以她终于是没忍住："沈方羽那边还没消息吗？"
郁司城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她来澳洲了，只要没出去，我就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她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沈方羽怎么也是生过孩子，带过孩子的人，应该会对玥玥好一点的吧？"
说实话，郁司城没见过沈方羽带孩子。
只见过郁堇川跟她待几天之后身上肯定会有莫名其妙的伤痕。
所以，她会带孩子纯属高看。
"不要太紧张。"他声音变得温和很多。
她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正好，他们走之前，郁司城的手机响了。
他没有避开她，当面接了，是南望的号码，"怎么样了？"
"她自己找过来了。"南望道："说今晚一定要带走郁堇川，否则放着殷玥一个人过夜她不保证生命安全！"
这一茬实在是太突然，南望根本没想到沈方羽会自己找过来要郁堇川。
而且，因为这样，他们也就不可能知道殷玥在哪儿了。
孩子那么小，肯定不能让她单独过夜，唯一的办法，还真就是把郁堇川给她，然后再派人偷偷跟着。
但沈方羽跟郁南川跟过，肯定不好跟，这个决定也有风险。
万一被她发现，两个孩子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