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全安排妥当之后才离开用勤院，一张脸皱在一起，路过的丫鬟下人都不敢打扰到他老人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自己惹了麻烦。
然而程全这副见谁都不爽的模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加上楚小萌自那天偷偷溜出王府闹出来的阵仗，和她突如其来的一身病。总而言之，王府的下人可有的议论的，不过在程全面前却各个都缩着脖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程全心里烦闷，额头上因为皱眉多了长的川字纹又加深了一下，他这几日也睡不好，眼下一片乌青，看起来就更不在状态上了，但是骂人的势气却是足足的。
他隐隐觉得他家雁王爷和楚小萌之间肯定发生了事，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无从问起。亏他以为那天之后两人的距离肯定会更近一步，毕竟那天晚上，雁王爷听到楚小萌偷偷跑出王府之后的神情实打实地把他吓了一跳。
跟在雁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很少能看见他因为什么事情动容，雁王爷常日里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把握的。可像那天晚上那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那人就差当场掀了桌子，虽然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到底也离了席。
程全那天原是想要跟着出去找人，可是雁王爷这么走了，剩下颜欢小姐一个人在王府，这事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又不能就放着全让黄嬷嬷一个人张罗。所以那天晚上他没有跟着雁王爷出去，而是在王府招待好颜欢小姐，幸好那颜欢小姐是个明白人，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反而还要在王府等着看雁王爷安全回来才肯离开。
所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第二日两人回府，却没一个有好脸色。雁王爷那边程全觉得不敢问，便想从楚小萌这边入手，却没想到楚小萌第二日便病了，那病来的太突然，而且也很重，人都昏迷不醒着，他便又没了机会问她。
而证明他的猜测正确的，是雁王爷竟然也没有从他这儿问一句关于楚小萌的事情，没几日便又匆匆赶往常州去了，这次还没有带上他。
程全虽然满肚子疑问，但也更加担心楚小萌那丫头的病情，索性先一切都不管，把楚小萌那丫头的病养好，等那丫头养好了病一切再问也不迟。
今日见楚小萌终于能坐起身子了，程全心里也很高兴，可那丫头这一病竟然瘦下去了这么多。想想也是，人病着身子就不好，三餐又未必能顾上，那丫头本来就瘦弱，这下子更是瘦得下巴尖尖。
他寻思着便去了厨房，让人给楚小萌炖了些补品，亲自照看着火候。
不料黄嬷嬷一瞧见他便让他去商量事给支走了，吩咐了人把东西炖好了就往楚小萌那儿送，片刻都不能耽误了。
黄嬷嬷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摆着一张臭脸，见了程全过来也不见好转。程全叹了一口气，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起来，末了才怅然说道：“黄嬷嬷，你说这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啊？明明瞧着快好上了，却又一个病倒了，一个问都不问一句。咱们是不是真老了，真猜不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程全说完又喝下了一杯水。
却听黄嬷嬷冷哼一声，开口道：“那丫头有问题，本嬷嬷早就说有问题。”
程公公一口水没咽下去呢，立即就急了想要说话，把自己狠狠地呛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涨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咳咳...不可能！我程全看好的人不可能有问题。唉，你这黄脸婆子别看他们两人最近出了点问题就怀疑本公公的眼光，那丫头还生着病呢，你就这么说人家，你这心真是石头做的？”
一想到那丫头都病成那样了还要被怀疑，程全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黄嬷嬷平日里爱跟他斗嘴老是各种诋毁他也就算了，怎么楚小萌那丫头都生病了都不肯放过她。
黄嬷嬷像是早就知道了程全会是这个反应，随即翻了个白眼，在桌上敲了几下，冷哼一声才说道：“我看你的眼光就是有问题，这么多年你不是什么人都想玩雁王爷身边带？若不是本嬷嬷拦着，这王府不知道能给你折腾成什么样。你自己爱瞎折腾本嬷嬷不管你，可如果威胁到雁王爷的安危，本嬷嬷第一个不同意。”
“那本公公也是第一个不同意的！黄嬷嬷，瞧你这话给你说成什么样，雁王爷是你从小看着长大，就不是本公公从小看着长大了？你做的事有你的道理，那本公公自然也有本公公的道理，本公公理解你，那你是不是也理解一下本公公，咱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雁王爷，都想为了雁王爷着想嘛！”程公公这话已经跟黄嬷嬷争论了这么多年了，还以为她这么神神秘秘地是想跟他说什么，没想到又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差点就这么撂挑子走人了。
“再说了，咱们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吗？你相信本公公一次，也试着去了解一下楚小萌那丫头，若是咱们家雁王爷喜欢，那不就成了吗？”程公公又说道。
黄嬷嬷瞧着程公公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家伙总是这副模样，便也忍了下来把话说清楚。
“程全，那丫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有可能是萧易之那边的人。”黄嬷嬷说着，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狠厉，一双凹陷的眼珠子这么盯着程全，只是一句话，程全便闭嘴了。
程全从来没有说过黄嬷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把楚小萌往那个方向想，听了黄嬷嬷的话，他整个脸色也沉了下来，眼里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柔和，却像是萃了毒的利剑，刚毅而果决。
如果真是萧易之那边的人，那必然是不能留的......
“确认了吗？”程全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却十分沉重，半点儿玩笑的样子也没有了。像是在最后确认一下，他就能把原来的信任全部打破。
因为他深知道黄嬷嬷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她肯定不会轻易下决定。而且她也不可能会为了打消他的念头而去冤枉楚小萌。
黄嬷嬷观察着程全的神色，便知道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对楚小萌那丫头是真的好。但是程全也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他能够那么对楚小萌好，必然也是查过楚小萌的底细的。如果楚小萌连程全都能骗得过，那他们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那天晚上楚小萌偷溜出王府，先是逛了一圈夜市，之后便去了碎玉轩喝酒听戏，而和她听戏的人正是萧易之。这事情雁王爷自己也知道，可是却让那晚去的人都闭嘴。若不是小六跟着去了，这事咱两都不知道。”黄嬷嬷的神情十分严肃，她没有在开玩笑，甚至有些后怕。
程全听完整个人都泄下来了，看起来十分疲惫，喉头上咽了几下又觉得嘴里面干涸，便又倒了杯水饮下了。
小六是他和黄嬷嬷串通好的人，雁王爷在外头办事，总不会什么都让他们知道，可是他们又担心雁王爷像这样为了不让他们两担心而故意隐瞒着。这事连雁王爷也不知道，他们都是雁王爷身边的人，打听他的消息也只是为了确认他安全，绝不会有二心，便是这样，雁王爷才放任小六给他们传递信息的。
偷偷溜出府就算了，还直接见了萧易之，这怎么不让人怀疑。关键雁王爷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呢？故意瞒着这事不想让他们知道，难不成是在偏袒楚小萌？
若不是这件事情事关到萧易之，程全会十分高兴，雁王爷能为了偏袒楚小萌而隐瞒他跟黄嬷嬷，那么就说明雁王爷对楚小萌肯定是偏爱的。可是如果明知道楚小萌对于雁王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那么雁王爷对她的偏爱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他是很想雁王爷能早点成家，倒不是真的急着抱小王爷小公主，而是他希望有一个人能给雁王爷他们不能给的东西。可是这些跟雁王爷的性命比起来，哪个重要不想也知道。
“程全，如果雁王爷为了楚小萌连性命都不顾，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黄嬷嬷一针见血，直接戳着程全的心窝。她对楚小萌那丫头本身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果那丫头真的是萧易之那边的人，那么她绝对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靠近雁王爷的。
程全沉默不语，心里头却了然，这必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只要涉及到雁王爷的安全，他是不会留情面的。可是转头再想到那丫头，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害雁王爷啊。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丫头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机灵讨巧，若是雁王爷瞧不上她，他也愿意多关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