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怔忡，她睁大蓝眸，愣愣看着青莲跌倒在脚边，艳红的鲜血沾染上鞋尖，像是一团洗不干净的脏污。
“铛”九黎扔了短剑，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擦手。
他对靡音道：“你做的很好。”
靡音抬头看他：“尊上为何不让她将话说完？”
“你是在质问本尊？”九黎凤眸一眯。
靡音摇头，她将心头的疑惑，和那些凌乱没章法的记忆片段压回心底，那两根冰丝琴弦，她摩挲片刻后，缠在手腕上。
她就是知道这样的琴弦一共有七根，每一根都是她的！
“尊上身边没有护卫，很不安全。”靡音岔开话题。
九黎偏头看她，表情很淡：“你是本尊的奴，不应该护卫本尊？”
靡音沉默，余光不经意一扫，就瞥见一道冷冽寒光在九黎身后暴涨蹿起。
“尊上，小心！”她扑到九黎面前，手腕琴弦飞射而出，咻地扎进没死透的舞伶眉心。
血，从她心口喷涌出来，温热的、有毒的血滴落在四肢阴鬼藤上。
阴鬼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疯长，抽出暗红色嫩芽，水滴形叶片舒展，簌簌抖动，犹如宝石。
凤眸瞬间冰寒，九黎低头看着软倒的靡音，她心口位置扎着短剑，汩汩鲜血流淌出来，沾染上他的指尖。
她，以命相救他。
金色的优昙婆罗花被鲜血染出猩红的颜色，九黎手放短剑上：“你救本尊，是想从本尊这得到什么？”
靡音觉得全身都疼，心口尤为痛，四肢被阴鬼藤紧紧束缚，她能感觉到藤根须在血肉里蠕动。
密密麻麻，点点阴疼。
她咬紧牙关，牙龈被咬出血，顺着唇缝滴下来，雪肤红唇，艳绝无比。
“尊上说过，靡音是尊上的奴……”兴许是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她将他的话记得格外清楚。
九黎睥睨，居高如神祗：“是，你是本尊的奴，所以你的生死，由本尊来决定！”
话音方落，他握住短剑，猛地一拔。
顿时，鲜血飞溅，血腥味汹涌弥漫，阴鬼藤生长的越发茂盛。
“啊！”剧烈的疼痛袭上头，猝不及防得让靡音眼前发黑。
他弯腰抱起她，被染上一身毒血，也无所谓。
靡音抓紧手上的发簪，痛到眼前出现幻觉，她好像又看到清俊疏朗的少年——
“徵羽姊姊，这发簪送你，我取并蒂莲莲杆和莲子做的，有你喜欢的莲香味……”
然后是相貌清秀的小姑娘，偷了她的摇光七弦琴，抢了她的发簪。
还假慈假悲哭着说：“琴徵羽，你出身高贵，拥有无上尊荣，可雉朝飞只剩下这发簪，你把它给我，总不能让朝飞的东西和你一起去死……”
她意识模糊不清，口吐鲜血，状若癫狂。
被忘记的绝望崩溃重临，她陷入周而复始的黑暗中，嘴里不停喊：“朝飞，朝飞，阿弟不要死……”
她记不起发生过什么，总是她很难过、很绝望，还带着焚天灭地的怨恨。
没有人来帮她，也没有人能拉她一把，她无助到崩溃，生不如死，无以复加。
*****
进了医堂，九黎将人放下。
他目光落在靡音手里的发簪上，鼻尖一嗅，就闻到一股不同于青莲身上的莲香，更淡雅、更清新。
九黎心头一动，指尖捏着发簪，准备瞧个究竟，哪知靡音握得紧，根本抽不动。
更甚至，她一把抱住九黎，头埋他肩上，抓着他鸦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嘴里呢喃着：“朝飞，我带你走，姊姊带你走……”
九黎身体一僵，薄唇抿紧，磅礴的煞气从他身上轰地炸开，他掰开靡音的手，将人从身上扯下来，气急败坏道：“靡音，你放肆！”
靡音毫无所觉，有冰凉的湿润从她眼尾落下，溅到九黎手背，就叫他愣在当场。
湿润的睫毛轻颤，蓝瞳茫然，她似乎望着浮黎，又好似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浮黎掐着她下颌，一字一句问：“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闻言，靡音嘴皮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心口痛到极致，她再撑不住，闭眼昏死过去。
九黎伸出指尖，摩挲靡音眉眼，狭长凤眸沉如深渊，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勾起薄唇，俯身在她耳边蛊惑道：“你是靡音，婆娑门九黎尊上是你的天，你是他的奴，身忠于他，心忠于他，永世不得背叛！”
昏迷中的靡音，好似听到了这话，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苍白的脸上泛出动人心魄的艳色。
安抚好了靡音，九黎从她手里抽出发簪。
很普通的发簪，雕工也颇为粗糙，要说特别，也就簪身那点浅淡的莲香还不错。
“丑。”半晌，九黎尊上评价道，嫌弃的将簪子塞回靡音手里。
*****
靡音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身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跟着，有人在说：“琴徵羽，你好生天真，本王是什么身份？本王后宅，决计不可能只你一人！”
她在梦里大声问：“你是谁？”
又有娇美鹂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琴徵羽，我抢你的男人，睡你的新床，夺你的权势，用你的人，花你的银子，让你众叛亲离，名声恶臭如老鼠。”
“你永远被我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巨大的悲怆席卷而来，宛如滔天洪水，叫嚣着将她吞没。
她在深渊里挣扎，像是爬过黄泉地狱，带着满腔怨恨，满腹深仇。
紧接着梦境画面一转，她被困锁在暗无天日的仕女铜人相里，点燃烛火，滚烫的蜡油日夜煎熬着她。
黑暗、绝望、痛苦、悲愤、怨恨。
她流着血泪，睁着赤红双眼，向漫天神佛祈求。
苍天在上，谁若能拉我出九幽地狱，予我重获新生，待大仇得报，我定折傲骨断双膝，终生侍奉他为主！
太过痛苦，几欲疯狂，她大声念着：“九千八百九十六遍，楚西祠、媚卿、琴鼓瑟……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终于，她看了到九黎，他一身白底金优昙的华服，像是黑夜中的明珠，璀璨夺目。
他缓步向她走来，一步一生莲，一步一救赎。
那一刻，不管他是妖魔还是神祇，他在她眼里，周身柔光，高大如山。
他朝她伸出手：“要不要成为本尊的靡音？”
【作者题外话】：下一更下午18：00。
QAQ上午9点的更新定时发布后，就一直在审核，接近11点才放出来，真是……心累。
QAQ青藤强烈需要大家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