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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碧海蓝天夜夜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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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后悔”一事,嫦娥不再扭捏,她抛却害羞和忐忑的情绪,将所有的前尘过往娓娓道来。

跟着嫦娥温婉细致的声音,玖笙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幕的画面。

本是天神女儿出身的嫦娥,出嫁前与一帮姐妹生活在天神修建在蓬莱岛上的府邸里。

但因为嫦娥长相太美外加庶出的关系,她的成长生涯中,注定少不了受到姐妹们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欺负,嫦娥天性温顺,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快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嫦娥十六岁那年,她邂逅了一个名叫后羿的男人。

那一天,嫦娥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大姐的茉莉珍珠粉,被罚在河边受太阳暴晒,且不能参加天神专门为选婿开办的“雀屏大会”。

虽然嫦娥的贴心小丫鬟发自内心地觉得,大小姐一定是故意设计,不想让嫦娥小姐参会,因为小姐实在是太美,一定会抢光所有女眷的风采,所以一心恨嫁的大小姐,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的强劲对手。

“小姐,我刚听门口的小厮阿财说,这场盛会是老爷专门为择婿而设立,肯定聚集了好多年轻有为的贵家公子,听说连神界的‘四大公子’都来齐了……我说小姐,咱们还是偷偷瞧瞧去……”

小丫鬟阿雪一边用扇子替嫦娥扇着风,一边不断鼓动她家小姐去偷偷打望帅哥,真是替小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偏偏她家小姐是个不争不抢的软性子,阿雪磨破了嘴皮,嫦娥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河边的树荫里,拉起衣袖轻擦着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咦,”阿雪的眼风突然朝着树后瞟去,“吴刚那小子好像又送什么东西来了……”

话音刚落,树后走出一个布衣打扮的少年,面容倒是俊朗,但眼神闪躲,不敢多看嫦娥一眼,只是将手中的冰镇莲子羹递给阿雪,轻声道,“今天日头高,吃点莲子羹降降温,千万别中了暑气……”

言罢立即转身而去,像是知道阿雪会故意打趣他,头都不敢回一下。

真是个痴心人,可惜是个穷小子,不然小姐跟了她,也不用再受这无端排挤和折磨。小丫鬟阿雪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番。

随即将莲子羹送到嫦娥面前,只见小姐望着树荫方向愣愣出神,似有心事,“小姐,快趁凉吃了吧,别辜负了那傻小子一番苦心……”

“你也和我一起吃吧……”嫦娥接过碗,神色恢复正常,瞧不出丝毫情绪,也不知是在想那盛会的光景还是那树后的身影。

但姻缘往往总是歪打正着,无心插柳柳成荫。

生性狂野,喜爱射箭等户外运动的后羿,最受不了几十个人憋在一间宫殿里,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尽做些附庸风雅的事儿。

虽然有歌姬美人在侧,但后羿还是不顾家父制止的眼色,偷偷跑了出来。

晴朗气清,和风微醺,后羿不禁心情大好,沿着河边闲逛了起来,突然一抹鹅黄色的倩影映入眼帘。

后羿迅速拨开碍眼的柳枝,一眼望去,竟再也挪不开眼。

那一刻的美,狂野粗犷的后羿不懂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只是突然感到,他的胸口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的心清楚地知道,那是世间上比弓箭更让他动心的人儿。

后羿毫不犹豫地拨开柳叶走了过去,待看到那双比月亮还要清冷的眼睛,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的——明明最美的,压根就不在宴会席位上。那几个出席宴会的女眷,尽管使尽了浑身解数,勉强表现出了几分姿色和才情,但与眼前这个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尽管,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脂粉未施,尽管,她的额发被汗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尽管,她还一句话都还没说,不知她是才情横溢还是粗鄙浅薄,她的美已经不动声色,直击后羿的心。

一贯腼腆怯弱的嫦娥,面对后羿的热情示好,自是落荒而逃。

但后羿显然不是会后退的人,嫦娥的怯弱更激起了他心中最原始的保护欲。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嫦娥还在闺中默默接受因暴晒惩罚未完成而新增的刺绣惩罚时,第一次意外收到了天神父亲的召唤。

嫦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殿前。

第一眼就看到那个昨天在河边让她害怕得逃跑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毫不避讳,像是看一件属于他的东西,但目光中的热烈和真挚还是让嫦娥乱了方寸。

但那时的嫦娥并未想到,这个男人会成为她未来的丈夫,与她一起度过悲喜交加的数年岁月。

那一日,后羿当着所有蓬莱仙岛的贵客,跪倒在天神的面前,以他视若生命的弓箭立下誓言,欲迎娶天神第六个女儿嫦娥为妻。

“今日,我后羿以第三百零八代箭神的名义起誓,今生今世我会像守护手中的弓箭一样,誓死守护我的妻子。”

那个浑身散发出力量和自信的男人,将红色的弓和白色箭高举过头,在阳光直射的天神殿前,许下一生的诺言,比太阳还要耀眼。

那一刻,嫦娥只觉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那年夏日结束之时,嫦娥披上鲜红的嫁衣,在母妃泪眼涟漪的祝福声中,踏上喜轿,奔赴那蒙着幸福面纱的未来。

那些个姐妹们虚伪的祝福声和真实的妒忌声,隔着震天的鞭炮声统统传入了嫦娥的耳中,她微微一笑,依旧一副温顺的模样。

贴身丫鬟阿雪在轿子旁激动得泪流满面,她感谢上神保佑,让她家小姐终于可以摆脱那帮善妒恶毒的姐妹,免收荼毒之苦。

铺天盖地的喜庆之中,只有一个布衣的身影偷偷躲在迎娶新娘的大道边,朝着花轿远远地瞧上几眼,他盼望着偶尔能有风起,掀起花轿的侧帘,让他可以远远地瞧上新娘的侧影一眼,只用一眼就够了。

因为身份卑微的他,连挤在宾客里远远地送上一声祝福都不能。

他站在风中默默祈祷,希望上神能保佑他的小姐姻缘幸福,不再被欺负。

眼看花轿越来越远,随着一阵风起,最终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